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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


  我正在想要不要回答,他的眼睛卻看著我:「蘇珊,你陪我去拿?」

  我成功地爭取到他的注意力。 「我已經很久沒有吃霜淇淋了,我想大概有5年。」我們站在行列中,人群慢慢向前挪,他突然看著我說。 「那今天試試了,可惜不是冬天,我最喜歡的是在冬天吃。」我對他微笑,「偶爾過分一下的感覺,其實很開心。」 「問題是你是不是經常很過分?」他笑。 「我和你很熟嗎?」我笑著反問。

  「你要哪一種?」他問。 「第二排從左數第三個。」我答。 「我和你要一樣的。 」他顯然已經五年沒有吃過霜淇淋。 「不要,你要第四個,也很好吃的,而且我們還可以吃兩個口味的。」我建議。

  我們像兩個小孩子,站在霜淇淋的櫃檯前,心懷夢想,期待著我們的那份,白色的盒子裡仿佛盛滿的不是霜淇淋而是快樂,我自然去搶他的吃。

  「給你看個東西。 」他把剛剛裝起來的皮夾又拿出來,打開,給我看一張照片。

  這是一個大概五十多歲的女人照片,60年代流行的短燙髮,頭髮花白已經,很慈祥地微笑著,看得出年輕時候應該是個美女。

  「這是我媽媽。」他對我說,然後低頭,突然很孩子氣的樣子,「我很想她。」

  我微笑地回應,腦袋裡的算盤飛快:如果要和他交往,他媽媽一定是個關鍵人物。而三十多歲的有戀母情節的男人,我心裡的小鼓敲了一下。如果一個男人有一個完美的可以照顧他無微不至的母親,另外一個女人想在他心裡排第一位,這會是一場持久的戰爭。

  對面的這個男人,哪裡會想到我的算盤已經轉了半天了,他只是低下頭吃霜淇淋。

  我們最後選定La paris,這是香榭麗舍上面,唯一一家音樂勁爆的Café。全部紫色的裝修,門口噴出來詭異的白色煙霧,大家自然地聊著平常的話題。他國語並不是很好的樣子,講得很慢。

  「我十幾年前也在這裡念書的。」他說,「後來再回去新加坡,工作了一陣子之後開始負責歐洲的專案,於是經常跑來跑去,我做科學研究方面的工作。」

  「Wow,科學家…… 」我故意籲出聲音。

  「應該算是吧,我空閒的時候,會去看鳥。我很喜歡這些東西的。我明天早上,哦,不是了,一會就去,和一群年紀大一點的人在一起。這些鳥很聰明的,我們要藏在角落裡,拿望遠鏡等三個小時它們才會出來吃東西。有一種嘴巴是紅色的,我不知道中文叫什麼,真的好漂亮好漂亮,從一種鳥的眼睛裡,我們研究出了最新的一種望遠鏡的,大自然最奇妙的。」

  「好奇怪,今天和你們出來,遇到你們之前,我有遇到三個外國女生,她們也叫我出來,我沒有。」他笑,「還是華人親切一點。」

  「不要隨便和陌生人走。最近很流行騙你出去,然後早上醒來,你自己躺在酒店浴室裡,裡面全部是冰,然後你發現你自己的腎不見了。」我說得煞有其事,好像我和他認識已經很久了。

  他非常禮貌,照顧三個女生照顧得非常好。不知不覺已經

  早上三點鐘,凱蕊叫餓,於是我們叫了鵝肝醬。

  「吃鵝肝醬最配什麼?」我神秘兮兮地抖些花絮。 「白葡萄酒啊!」美女德妮搶答。 「錯,吃鵝肝醬最配接吻,因為舌頭的感受,這個時候是

  最滑膩豐富的。」我裝作很嚴肅的樣子,接下來三個女生互相看對方一眼,然後大家笑成一團。

  對面的Lim被三個女生的笑弄得不知所云,他好像很緊張,思索了一陣子之後,突然做了一件讓我們每個人都大吃一驚的事情。

  他坐在我的對面。他放下他的刀叉,站起來。湊過他的臉,親了一下我的嘴唇。

  一切發生得非常突然,我沒來及躲閃就發生了。我推開他,「你做什麼?」 「不是你們說的嗎?你吃鵝肝醬要接吻。」他很無辜的樣子,「我想不能給中國的女生笑話。」 「我們沒有說一定要接吻,我們說的是吃鵝肝醬最配接吻,可是沒有說一定要的。」我被他的國語弄得哭笑不得。

  他馬上很尷尬的樣子,「你們說得太快,就聽見你說你吃鵝肝醬要接吻,我想不能給你們笑話。女人都說了,男人一定要做的。」他解釋。

  這是一個什麼樣子的男人。我們三個女生坐在那裡,笑得肚子都痛了。我對Lim的第一個印象是,這是一個癡呆的,傻乎乎的,容易被騙的,喜歡動物勝過女人的,不解風情的,三十多歲還和別人說想念媽媽的科研工作人員,以及,因為破爛的國語,經常鬧出笑話的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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