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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換衣服重新出去和她們會合的路上,我心裡非常清楚,我很願意再看見她們。都說我花心,其實我最專情只是專的那個人,沒人知道而已

  ——熙茜

  熙茜

  熙茜約了我去喝咖啡。

  已經是春天,整個北京飛滿了白色的柳絮。她站在街的那頭,穿白色的連衣短裙,紅色緞面綠色葉子的繡花鞋,頭發黑而明亮,快垂到腰際。她的頭髮換過很多顏色,傷心的時候去染銀白色,暴虐不安的時候試過金黃色,安定的時候是咖啡棕,然後這個春天,她跳回黑色。

  「我小時候,有個從小認識的男朋友,後來,從去年開始,大家約定做好朋友。」她輕快地說,同時眼睛轉了一下,不知道在看哪裡,然後飛快地回來。右手合著店裡的音樂輕輕叩打褐紅色的木頭桌子,塗著黑色指甲油的手修長漂亮。絲毫看不出傷心或者被拋棄的樣子。

  「接下來會怎麼樣?不知道。」她好像是在問別人,然後自己飛快地回答。她舔舔嘴唇,對這個答案好像很滿意的樣子。

  但是,她笑出來:「我昨天去翻以前的東西,翻出來以前的信。我發現我們兩年的六月七日,他寫信給我,說:『我們總是吵架,我很傷心。』Ha,但是現在,我真的已經想不起來,那一次,我們為什麼吵架了。」

  她接著笑,露出潔白的牙齒,肆無忌憚,無所謂的笑容。

  座位那邊的法國人看了過來,她隨即回應一個眼神。理直氣壯的,微微翹著下巴,眨一下眼睛,無辜的樣子。那個棕色頭髮的男人隨即笑了。

  「最近有沒有什麼男人約會你?」我問。

  「上週六和一個義大利人約會,先出去吃東西,然後開車去郊外兜風,老男生,不知道為什麼總是老男生喜歡我,不過最近剛剛出現一個美國小男生,做模特的,大我兩歲,很好玩……」她又開始嬉皮笑臉玩世不恭的樣子,笑,眼睛眯成月牙狀。她從來都是笑得很過分的樣子。

  「我自己都意外,我堅持了這麼久。」她突然轉折仿佛電視跳臺,幽幽歎了口氣,「我覺得我認識他的時候我還是個孩子,現在我都覺得我都快老了,我居然有時候還會想他,真是奇怪。」她語氣黯淡下去,帶著一種絕望的天真坐在我對面。

  我不講話坐在對面端詳她。她總是這個樣子,有的時候像個沒有心事的孩子,可是下一秒,也許會突然沉默,然後整個人,仿佛在另外一個世界。誰都不知道她在想什麼。所以大家總是認為她多少有點奇怪。可是,為什麼一定要知道別人在想什麼。有些事情,永遠是自己一個人的事情。而我們每個人,其實都有一個自己的世界。

  和熙茜認識在Valentino的Party。南池子裡面,帝王腳下老城牆裡的派對,主辦方亦請了很多娛樂明星,儀式開始後最紅的那個明星上臺致演講辭,這個中年影帝以隱忍高貴沉默的氣質打動過很多人內心柔軟的一頁,這是一個照舊的繁華光彩的

  夜晚,他低著頭,被主辦方介紹上臺,配合這次商業出場行為。

  拿著香檳杯子的人群安靜下來,全部抬頭看紅地毯上燈光下的他,也都是見過些場面的人,有幾個女生,還是切切地往前靠近了幾步。我靠後幾步,把前面的位子留給她們,轉身看見前院吧台前面沒有什麼人,於是走去那裡。

  只有一個女生在那裡,大家全部都在看明星,她自己在那裡對著一個盤子。盤子裡沒有多少東西,三塊簡單的點心,她在那裡對著點心指指點點,仿佛在策劃一個很大的行動。

  她長頭髮,染成當下最流行的藍黑色,很黑很茂密的長髮,一張小而乖巧的鴨蛋臉,無懈可擊的妝容。穿一條綠色的吊帶裙子,裙子設計新穎,裙擺好像是被剪碎了一樣,長長短短,一走路剛好露出修長白皙的腿的輪廓。

  大綠大紅從來是美女穿的顏色,去派對最常見的事情之一就是放眼過去,滿場的黑色晚禮服。

  我們的目光對接,她看見有人看她,突然就笑了,露出貝殼一樣一顆一顆的牙齒。Hi,她自然和我打招呼,好像認識我很久一樣。

  「我在想這三個甜點,哪個熱量會少一點。」或許意識到自己的行為在常人眼中有異,她解釋。她畫很黑很黑的眼影,完全不用其他的任何顏色。眼睛一眨,黑夜中的她,散發著一種詭異神秘而明亮的光。

  「你今天晚上有喝了幾杯?」我問她。

  「三杯香檳。」她回答。

  「那就不用選了。對你來講,沒什麼區別了。」我笑了出來。

  「對哦。」她仿佛剛剛明白過來一樣,又開始笑,「你說得對。」她自己點點頭,隨便拿了一塊放進去嘴巴。把盤子遞過來給我,「你也來一塊。」

  我接過來,兩個女生碰碰杯子。院子的一角是人頭攢動星光閃耀,保鏢和攝影記者用菲林不斷打亮天空。院子的另外一個角落,兩個女生站在一棵樹下,對著對方微笑。

  「你相信算命嗎?」她找出來一個話題。

  「有過一次,一個上海的八字大師,說我會一生不婚。但是老的時候,會有人陪我。」我回答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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