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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一


  「台長過來了一趟,讓KEN跟她去海南參加一個什麼會議,」同事告訴知心,「結果KEN當面拒絕,說是不放心把未婚妻一個人留在家——」

  「台長一聽,臉都變了,馬上把KEN叫到辦公室去了。」另外的同事搶著說。

  「嘖嘖,誰不知道咱們那位女鑽石王老五台長,哪個男人都看不上眼,獨獨對KEN,有那麼一點點意思——」一位同事曖昧地比個手勢。

  「豈止一點點,是很多很多!」另一人接口。

  眾人大笑。

  「知心,你跟KEN是搭檔,他當真有未婚妻了嗎?」有同事問,「不會是搪塞台長的吧?或者是嚇唬她,讓她緊張一下子?」

  「當然是真的,」知心作證,「小倆口可恩愛了……」

  KEN在喧鬧聲中一聲不響地回來了,拾掇一下自己的辦公桌,挎了包,沒跟任何人打招呼,沒精打采地就朝外走去。知心叫他一聲,追了出去。

  「從今天起,我被停職停薪三個月。」KEN在走廊裡收住腳,告訴知心。

  「停職停薪?」知心不置信,「為什麼啊?」

  「前兒播出的那條新聞,不是文不對題嗎?」KEN道,「台長講了,這樣的懲處算是輕的了,沒直接炒我魷魚。算是很給我面子了。」

  「什麼呀!」知心頓足,「主任不是都嚴厲批評過我了嗎?那不是我的責任嗎?跟你沒關係的!這種錯誤,台裡又不是第一次出現,何況那只是一條邊角新聞,怎麼鬧到台長那兒去了?!」

  「這只是一藉口,」KEN淡淡道,「她主要是怪我瞞著她找了未婚妻,說什麼對我寄以厚望,我卻屢屢辜負她,念經似的在我耳邊念了一大通。」

  「她吃醋了不是?」知心忿忿,「什麼叫瞞著她找了未婚妻?難不成她想霸著你陪她單身到底?真是荒謬,也不去照照鏡子,她要真跟你在一塊兒呀,看起來連姐弟戀都不是,整個一母子亂倫!」

  「她一個人,也挺可憐的。」KEN歎口氣。

  「可憐?」知心叫起來,「她這純粹就是公報私仇,擺明瞭欺負人,不行,我得找她理論去!」抬腳就要走。

  「別去了,沒用的,」KEN拉住她,「她正在氣頭上,保不准一怒之下,直接砸了我飯碗!」

  知心默然,KEN的話有道理。老女人發起瘋來,什麼事都做得出來。

  「我這狀況,才按揭買了房,可不敢拿著這份工作開玩笑。」KEN補充一句。

  「那你怎麼辦?」知心擔憂,「三個月都沒有薪水,你跟千伶的日子該怎麼過下去?」

  「走一步看一步唄,也許台長氣消了,提前叫我回來也不一定,」KEN說,「還好千伶找到了工作,衣食應該沒什麼問題。」

  「這樣也好,暫時不必看臺長臉色,也不必理會她,」知心忍不住意氣用事地支持KEN,「朝前走吧,不要跟台長多計較,你想一想,如果有一條瘋狗咬了你一口,難道你也要趴下去反咬它一口嗎?所以呢,把這個可惡的台長當成瘋狗好了!」

  「我只是覺著太對不住千伶了,」KEN哀歎,「把她從錦衣玉食的生活裡扒拉出來,卻連基本的保障都不能給她,完了還得靠她打工養活……」

  5

  KEN接連許多天沒有回家吃晚飯,說是在台裡加班,讓千伶甭等他。千伶身無分文,又不好意思直接向KEN伸手要錢,只好將就對付著。

  冰箱裡只剩下了番茄跟雞蛋,千伶頓頓變著花樣做,番茄炒雞蛋,番茄雞蛋湯,涼拌番茄,白水煮雞蛋,吃得她作嘔。

  但是很快地,連這兩樣存貨都吃光光了。千伶開始吃米飯,白米粥、飯團、豬油炒飯,換著吃。可是KEN的米袋不是傳說裡神奇的米袋,不會取之不竭、用之不盡,它一天天地空癟了下去。千伶不禁恐慌起來,打電話到父母家,試圖尋求一些經濟支援。

  「閨女,媽正要給你去電話,家裡缺錢,你趕快寄點回來。」哪曉得母親劈頭就是一句。

  千伶從來就沒有把被費智信包養的事實告知父母,她只說自己在費氏藥業擔任部門經理,金領階層,年薪好幾十萬元。她的父母對此深信不疑。

  「你爸冠心病犯了,嚇得我!」母親哽咽道,「昨晚還是鄰居幫忙撥打120,把你爸送進了醫院,錢也是找鄰居臨時湊的……」

  「家裡的儲蓄呢?」千伶急了,「上次您不是說還有六七萬塊現金嗎?」

  「你表弟娶媳婦,攥錢修房子,你舅舅家,你是知道的,過年都得賣兩三回血,才能夠勉強置辦幾樣年貨,」母親解釋,「你舅舅就你表弟這麼一個兒子,他都開了口了,我怎麼好意思回絕呢?我想著,我閨女是有本事的,能掙著錢的,借給人家解解燃眉之急,也算是積德造福的好事兒。」

  聽了母親的話,千伶險些抓狂。

  當天下午,她到珠寶店裡去,希望能用費智信送她的那枚須臾未曾離身的鑽石戒指,換取一筆現金。那間珠寶店與費家相熟,有新款的或是珍稀的珠寶面世,總會派店員送到費宅,讓千伶挑選。

  「丁小姐,我們沒有開展回購和抵押的業務,」經理親自出來接待千伶,態度謙恭地說,「如果您確實有急用,我們可以給出十分之一的價格,暫時替您保管,假如有客人看中,征得您的同意後,我們可以幫您賣掉。」

  「只能出十分之一嗎?」千伶不顧顏面地懇求道,「能不能多給一些?」

  「對不起,丁小姐,我已經盡力了,」經理微笑,建議道,「或者您可以試試去典當行?」

  「算了,你想法子替我出手吧。」千伶洩氣,她根本不知道典當行在哪裡。

  於是她留下了那枚戒指,拿走了當初購買戒指十分之一的款子,一萬六千元。一出珠寶店,她就到郵局給父母寄去了一萬五千元。

  懷揣著剩下的一千塊錢,千伶滿街晃悠。她的心裡空得厲害,一種幼年曾經體驗過的、由貧窮帶來的恐懼與無助,再一次牢牢地撅住了她。

  「回來吃飯嗎?」她打電話給KEN。這一回,她並非私底下盤算著,打算叫KEN順路帶些菜肴回來。現在她手頭有了一點錢,可以買肉買米,為KEN做一頓豐盛的晚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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