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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九


  "不要像冤鬼一般跟著我,好不好?別人會以為我欠你的錢!"知心驀地收住腳步,"說吧,你到底要做什麼?!"

  費揚來不及止步,差點撞到知心身上。知心敏捷地一閃身,費揚不及提防,一頭碰到旁邊的一棵行道樹。他捂住額頭,知心忍俊不禁。

  "費大公子,你不會告訴我,你的業餘愛好是跟蹤良家婦女吧?"知心嘲諷道。

  "我有話想跟你說,"費揚懇切道,"一起吃飯,好嗎?我知道一家新開張的館子,廚子手藝很好,有你喜歡吃的鮑汁撈飯。"

  "有什麼話,你儘管說,我聽著呢,"知心拒不接受他的賄賂,板起臉,"你不會是專程來發帖子,請我喝喜酒的吧?"

  "那天的事情,你千萬別誤會!"費揚見狀,只好當街說清楚整件事的來龍去脈,包括鎮靈丹引發的死亡事件,包括前藥監局局局長的刀槍不入,包括爹的攪盡腦汁,包括局長小姐的神經兮兮。

  知心越是聽,一張臉越是繃得緊。

  "真是委屈你了,"費揚講完,知心不無諷刺地說道,"看樣子,風光無限的大少爺也不是那麼好做的,時不時地,還得做一回兼職演員,客串一把跑龍套的,這次演人家的未婚夫,下次是什麼?演人家的老公,還是人家的情人?檔期排出來沒有?演對手戲的是誰?是官宦小姐,還是富翁家的女繼承人?"

  費揚噎住。

  "沒想到你會愚忠到這種程度!"知心提高嗓音,"要是你爹叫你殺人,去放火,去姦淫擄掠,你是不是也一樣盡力而為?"

  "爹為難得很,我實在沒辦法袖手旁觀。"費揚不理會她的嘲笑,誠懇地說。

  "你爹實在是很有愛心。"知心評價。

  "愛心?"費揚楞住。

  "愛錢,沒良心。"知心清清楚楚地說。

  費揚苦笑。

  "別人家的孩子,活蹦亂跳的,輸了你們公司出品的鎮靈丹,好端端地就死了,結果你爹首先想到的,不是好好地檢查檢查自己生產的藥,而是歪門邪道地拿錢去努力遮掩住這件事,你不認為這裡頭有很大的疑點?"知心正色道。

  "我知道,明眼人誰不懷疑?而且家中的事,本來就有太多的疑問橫亙在我心間,"費揚無可奈何地說,"可是,畢竟我的身份,不是員警,不是官員,我連大義滅親的機會都沒有--在公司,我只是一個高層企管人員,在費家,我只是奶奶的孫子,父親母親的兒子,我的責任,是照顧他們,讓他們頤養天年,而不是用我的疑惑,隨隨便便去攪亂他們平靜的生活。知心,你能理解嗎?"

  知心黯然。她承認他是對的,置身於那麼複雜的環境,他有他的苦衷。

  "我常常在想,如若我出生在一個普通的家庭,或許就不會有這麼多的猜測,這麼多的煩惱,這麼多的恐懼,"費揚緩緩說,"就像是你的家,儘管不富裕,不顯赫,儘管需要每日為衣食冷暖精打細算,可是每一個成員相依為命,彼此扶攜,彼此忠誠,彼此分享快樂與傷悲,充滿了溫情,充滿了依戀,充滿了愛。再大的災難,再大的挫折,一家人都會一起面對,共度難關。一旦有人生病或是遭遇了不幸,大家都會為她擔憂、為她操心,都會義不容辭地全力相助,一心一意地為她的健康祈禱,而不是如同我爹對待我媽,甩下鈔票,冷漠以對……"

  知心聽得哀慟,忍不住走過去,把頭靠在他的胸前,環抱住他的腰。

  5

  KEN回家的時候,餐桌上已經擺了好幾樣精緻的菜肴,額外有一瓶紅酒,兩隻高腳酒杯。千伶從廚房出來,端著滿滿一缽噴香噴香的酸菜魚片湯。

  "回來啦?"她微笑著,頭髮在腦後挽成髻,系著一條圍裙。

  "有什麼事值得慶祝嗎?"KEN繞到她背後,抱住她。她的身上散發出淡淡的香氣,不是媚豔風塵的肉欲氣息,而是飄零於岩石帶點峻崢風骨的那種性感。是的,她的肉體是性感的,時刻向他吹來愛的昏亂的芬芳,但這芬芳是百合的芬芳,太過純白太過聖潔--他對她的迷戀,超越了欲,更有珍惜、更有呵護的成分。

  "有兩件事,"千伶笑道,"第一件,今天是我們在一起兩個月的紀念日……"KEN從皮包裡悄悄取出一件華美的流蘇披肩,替她披在身上。

  "你也記得?"千伶抬手撫摩著披肩,喃喃道。

  "第二件事呢?"KEN仍然從背後擁抱著她,溫和地問。

  "我找到工作了。"千伶說。

  "是嗎?"KEN驚奇,"你在找工作?沒聽你提過啊。"

  "是在一間臺灣人開的公司做文秘,月薪兩千塊。"千伶帶點驕傲的神氣。

  其實千伶背著KEN,已經忙碌了好些天,循著報紙上求職版的廣告,四面投遞簡歷,四處應聘。期間的那些輾轉和奔波,那些冷臉和拒絕,在KEN的面前,她都略過不提。

  "乖乖,讓你受苦了,"KEN抱住她,滿是歉意,"對不起,我沒能力讓你舒舒服服地做全職太太……"

  "別傻了,要知道,什麼也不必追求的生活,根本就不是生活,我這樣整天呆在家裡,早晚會生黴的,"千伶笑著說,"何況我原本就渴望上班,書上說,有職業的女人,是快樂的女人。"

  但千伶並不見得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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