凶宅日記(93)_西冷社

九十三

　　相機驚魂

　　——一個故事的五種結局作者/散客月下

　　引子

　　星期天，我和老公到公園遊玩。老公拿著相機不停地讓我擺造型。看老公那興致勃勃的樣子，我有些遺憾地說：「可惜都是單人照，要是有合影就好了。」

　　老公說：「這還不簡單啊，找個人幫忙給咱們照幾張不就行了。」

　　「找人幫忙？你就沒聽說過嗎？經常有借幫人照相搶相機的。」

　　正說著，朝我們走過來個年輕人，他微笑地對我們說:「能不能請你們幫我照幾張照片？」

　　老公接過對方的相機，歎道：「好相機啊。」

　　那是一款佳能 EOS 300D，市場價格8000多元。

　　年輕人道著謝，走到了噴泉那裡，老公正要按快門，他擺手說：「這個景點不好，我再換個地方。」說著，他就退到了噴泉後的雕塑那裡，剛站定，又擺擺手：「這個也不好。」接著他走到了假山邊，站好，說：「可以了。」

　　老公按動快門，一瞬間，那人卻突然朝林蔭道上飛奔跑了。

　　我和老公看著手中的相機，面面相覷。

　　接下來的幾天，我和老公多次到公園，希望可以再遇見那個年輕人，問清緣由，把相機歸還，可是那個年輕人卻再無蹤影。

　　梅花旗袍

　　（1）

　　我們決定把相機裡面的照片拷貝出來看看，從中找線索。

　　相機裡面一共只有五張照片。三張是風景照：一是一塊園林奇石，石頭上刻有「寧靜致遠」四個大字；二是一張夜景照，主題是荷塘月色，不過月亮不夠圓；第三張畫面比較遼闊，是長江水面，白帆點點，江邊聳立著一座高大的仿古建築，塔不像塔，樓不像樓，大概就是著名的「黃鶴樓」吧；第四張是一位年輕女孩，五官清秀，但口紅的顏色太紅，還畫了深紅色唇線，身上穿著粉紅色機繡梅花圖案的旗袍，屬於比較廉價的那種；第五張就是那個年輕人拔腿欲逃的側影。

　　「實在看不出什麼，把相機交給員警得了。」我建議道。

　　老公同意了我的意見，第二天上班時就把相機帶走了。

　　接下來幾天，我發現老公經常偷偷地看那幾張照片。說他是偷偷看，是因為他一見我走到電腦旁，就趕忙更換頁面。

　　「怎麼，被旗袍美女迷住了？」我揶揄道。

　　「什麼呀，我看風景呢……再說了，看看美女，尋找些寫作靈感也沒什麼不對啊。」

　　「是，大作家，您總是對的。」我笑著拍了老公後腦勺一下。

　　其實石志明——就是我老公，不過是廣告公司的一個小職員，也就是寫寫廣告詞什麼的，業餘時間愛寫小說，也沒見哪家報紙雜誌願意發他的大作。

　　也許是女人的直覺吧，我覺得老公最近有點神不守舍，莫非他真的被照片上那個旗袍美女迷住了？

　　我用U盤把女孩的照片拷到辦公室的電腦上，上班沒事就仔細研究。回憶起當時把相機扔給我們那小夥子的說話口音，他應該是本地人，那麼，這女孩或許也是本地人。

　　我們新婚不久，我可不希望石志明隨便為一個女人著迷，我想瞭解一下這個女孩的情況。

　　從用光的專業程度、背景的整潔亮白、服裝的俗不可耐這三個條件上看，可以肯定，這張照片是在某個影樓照的。

　　我們這個城市不大，專業影樓也不多，我把女孩照片列印出來，準備有空就去尋訪。

　　星期五快下班時，石志明說他晚上約了客戶吃飯，可能要晚點回家。

　　正好，我可以利用這個機會實施我的金田一偵探計畫。

　　（2）

　　下班後，沒到一個小時，我就完成了三家影樓的查詢工作，並在第四家影樓發現了目標。

　　「這是小梅。」工作人員一眼就認出我出示的相片主人公。

　　「她是你們這兒的工作人員嗎？」我大喜。

　　「是的，她下班剛走，有人約她吃飯，就在對面黃鶴樓餐廳。」

　　好嘛，得來全不費工夫。我穿過馬路，走向餐廳。

　　這家餐廳在市里頗有名氣，大廳寬敞，包廂很多。在大廳裡轉了一圈，沒發現目標。我走到大門口迎賓保安的身邊，笑盈盈地展示了美人玉照。

　　「帥哥，見到這位美女進去嗎？」

　　我相信，男孩們總容易記住形象佼好的女孩子。

　　「嗯，有的，你等等。」男孩拿著照片，轉身幾步，找到領位小姐，說了幾句什麼，就回身對我說：「這位小姐領您去找。」

　　包廂的名稱全部冠以旅遊城市的名字，領位小姐把我帶到「揚州」，推開了包廂門。

　　包廂裡只有一男一女，女孩的確就是照片上那位旗袍美女，雖然眼下她穿的是一套職業套裙，真人比照片要好看許多，那男人……

　　那男人看見我，吃驚得張大嘴，「親愛的，你怎麼找到這兒來了？」

　　（3）

　　「石志明，約了美女吃飯也不叫我？怎麼，談什麼秘密生意不敢讓你老婆聽到呀？」我強壓怒火，邊說邊坐下。

　　石志明居然嘿嘿樂了起來：「看來什麼事都瞞不了我老婆呢，來，我給你介紹一下……」

　　這時候，包廂門又開了，走進兩個男人，年長點的沒見過，跟在他身後的一個小夥子竟然是那天在公園裡逃走的那個傢伙。

　　「這位是劉秉欣，電視臺導演；這位呢，你見過了，他叫王實寬，是劉導的助手……這位……」石志明指指那姑娘，「劉導的女朋友，烏小梅；劉導，這位是我太太。」

　　導演？助手？女朋友？……我暈了。

　　「你們，你們這是唱的那一出啊？」

　　「劉導，您得幫我解釋解釋。」老公向劉導求助。

　　「哈哈，石夫人，是這麼回事，我正在著手準備拍攝一部偵探題材的電視劇，想找一位擅長推理小說的作家合作。前不久在網上看到石先生的博客《散客夢話》，我很欣賞他的文筆，他筆下關於現代都市的短篇推理故事真是出神入化。我決定請他出山的時候，冒出一個想法，於是，我就導演了這麼一出「照相機之謎」。其實，是通過四張照片，向石先生發出約會邀請。石先生，您的推理過程沒與太太說過嗎？」

　　「哈哈，對不起，老婆，其實我是想談成後給你一個驚喜。」老公沖我做了個鬼臉。

　　「相機裡面一共只有四張照片」石志明解釋說：「第一張：園林奇石，石頭上刻有『寧靜致遠』四個大字。這裡是暗合著我的名字——『淡泊明志，寧靜致遠』。這是跟我打招呼呢。第二張是約會建議：畫面上是荷塘月色，表現的是《西廂記》裡張生約見崔家大小姐時的意境『月移花影動，疑是玉人來……』當時我還沒想到是邀請會面的意思，剛好你打了一下我的後腦勺，我就想起當年孫悟空求學時，他師父拍他後腦勺三下，就悟出三更到後花園見面的故事……」說到這兒，他自己也忍不住笑了。

　　大家笑夠了，石志明又接著說：「一般拍月亮都喜歡拍滿月，但這張照片拍的是月兒未滿時，應該是農曆十四，而今天就是農曆十四。

　　第三張表達的是約會地點——照片實際上拍的是唐詩《黃鶴樓》的詩意圖：『故人西辭黃鶴樓，煙花三月下揚州』。現在正是三月啊，我就想到了本市著名的『黃鶴樓酒家』，一打聽，這裡剛巧就有個『揚州包間』。」

　　「那麼，第四張就是約會物件了，對吧？有美女約會，激動吧！」我笑著說。

　　「第四張的關鍵是旗袍。」劉導插話說，「我要拍的片子名叫《梅花旗袍》，靈感就是來源於石先生的同名小說。」

　　「所以啊，我一看到第四張照片上的旗袍圖案，就馬上意識到是有關我的小說，於是，就如約來了。可是，老婆，你怎麼找到這兒來的？」老公突然想起了這個問題。

　　「憑直覺——女人的直覺。」我得意洋洋地說。

　　相機有鬼

　　（1）

　　最後，我們決定把相機裡面的照片拷貝出來看看，從中找線索。

　　相機裡面一共只有七十多張風景照，攝影手法一般，風景多半是些山村、田野。

　　「咦，這村莊很眼熟呢……」我喃喃自語道。

　　「你去過這地方？」老公問。

　　「沒有，社會主義新農村，建設格局都差不多。」我隨口回答道，其實是在掩飾內心的不安。

　　當天晚上我失眠了。

　　我何止是去過這些照片上的地方啊，因為這裡是餘崇貴的家鄉。

　　這是一塊我永遠難以釋懷的土地，是我完成一個少女向女人過渡的地方。

　　輾轉反側，到下半夜時，突然，臥室裡出現一道白光，房間裡發出一個嬰兒的哭聲。

　　我嚇得撲進老公懷裡，老公也驚跳起身，連聲問：「怎麼了？怎麼了？」

　　仔細看看，原來是電腦自動啟動了，螢幕上出現一個血淋淋的嬰兒在啼哭，哭聲極其淒慘，是一種絕望的哀嚎。

　　我們新婚不久，只有兩居室的住房，所以電腦只能放在臥室裡。

　　「別怕……你沒關電腦嗎？」

　　「關，關了主機。」我總是忘記關顯示幕。

　　「沒關係，一定是駭客的惡作劇。明天我殺殺毒。」

　　關上電腦，老公重回夢園，我更睡不著了。

　　餘崇貴是我的大學同學，也是我的初戀男友，本來我們相約畢業後找到工作就結婚的，但是，由於他性格太好強，不是應聘過不了關，就是挑剔單位不好，畢業兩年都找不到一份自己滿意的工作。他的性格變得越來越暴烈，一不順心就拿我出氣，甚至發展到動手打我，我實在忍受不了他的粗暴蠻橫，於是提出分手。

　　我提出分手的當天，他外出喝酒，在酒館與人發生口角，最後居然把人活活打死了……被判了二十年徒刑。

　　離開與他共同生活過的城市之前，我去監獄看他。本來不願意再見他，但總覺得他的犯罪與我有一定關係，再有就是我發現自己懷孕了。

　　作為父親，他有權利知道這個事實，我也必須告訴他，這個孩子我不能幫他生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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