凶宅日記(39)_西冷社

三十九

　　美麗秘方

　　作者/尾巴卷卷願者上鉤

　　羅致是個畫家，每天在小小的房間裡，拉著窗簾畫各種光屁股的女人。他對張瑤說：「這是藝術。」

　　張瑤抬頭看著羅致已經半年沒有理過的頭髮和下巴上捲曲的鬍子，所有的不愉快都灰飛煙滅。她深情地閉上眼睛，面對朦朧的晨光，對自己說：「我是多麼幸運，居然找了一個藝術家。」

　　每一個站在羅致面前的女人都有著高挑而妖嬈的身材，還有嫵媚而勾魂的眼神。看久了，張瑤也看出了點藝術的味道。於是，她每天晚上都在浴室裡脫掉自己的衣服，偷偷地擺幾個自認為漂亮的姿勢。鏡中的女人，圓臉，炯炯有神的小眼睛，性感的嘴唇，張瑤覺得自己其實也蠻藝術的。

　　張瑤約了羅致吃飯，那是間義大利餐館，裡面有好多大鼻子的外國人。盤子裡的東西擺得好看，但是很少，放在嘴裡還沒等吃出什麼味道就沒了。但是，羅致的生活標準是不求最好但求最貴，來這裡就對了。

　　張瑤覺得藝術家就應該用最昂貴的生活來搭配，她願意用僅有的錢裝點自己的感情。在羅致和自己確定戀愛關係的時候，張瑤就做好了為藝術獻身的準備。醞釀許久以後，張瑤終於鼓起勇氣對羅致說：「你……能不能也畫畫我？」

　　女人還是愛嫉妒的：那麼多女人可以在自己的男人面前展現最美最藝術的一面，為什麼我就不可以？

　　羅致嚴肅地皺著眉頭，用右手中指挑了一下垂落在湯裡的頭髮，很認真地打量著張瑤：「沒問題，寶貝！你的皮膚那麼好！」

　　臨走時，張瑤很開心地買了單，花的是她剛發的工資。張瑤在一家私人牙醫診所做助理。但她的工作性質和鐘點工沒有什麼區別，就是打雜做飯，只不過名字好聽點。張瑤和她老闆一樣，沒有任何醫學院的畢業證明。但是，那不是關鍵，關鍵是請鐘點工做助理比請醫學院的畢業生便宜很多。

　　那頓飯一共是五百九十七元。張瑤手裡攥著剩下的三塊錢，坐上了公車。車上人很少，張瑤欣賞著這座繁華都市的夜景，周圍晃眼的霓虹、嘈雜的喇叭聲都變得很可愛。她覺得有了愛情，生活就會變得很美好。

　　第二天，張瑤拿著存摺想了半天，去掉自己生活費，給爸媽寄去的買藥錢，給弟弟上學的錢，已經所剩不多。但她還是咬著牙去銀行裡取了三百元——本來想添套新衣的，不過現在，有比對自己好更重要的事情——在超市里買了好多羅致喜歡吃的東西，上午十點，張瑤來到了他的家門前。羅致的電話關機，估計還沒有起床。

　　「聽說，你有女朋友了，是不是真的啊！」房門的隔音效果顯然不好，從裡面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

　　「是啊，一個土到掉渣的鄉下人。哎！別提她，她還想給我做模特呢，就她那身材……還是別提她了，掃興，寶貝，還是說說咱倆吧……」

　　張瑤站在門外，把袋子輕輕地放下，揉了揉因為提東西已經青紫的手。她想起上個月為羅致打掉的小生命，眼淚劈裡啪啦地掉下來。

　　早知道，還不如留下孩子。至少，這是他留給她最好的紀念品。

　　女人傻才可愛，但是太傻就可悲了，只是這一點誰也看不透。

　　飛揚的塵土沾在眼淚上，一張悲傷的臉顯得狼狽不堪。她坐在馬路邊，咬牙切齒地給羅致發了分手短信。

　　晚上，張瑤回到自己租的房子裡，在小小的浴室裡呆站了一夜。浴室的燈很暗，白色的瓷磚已經發黃，水龍頭永遠都擰不住，整日整夜「滴答滴答」地響著，牆壁上一個半身高的鏡子佈滿水漬，就像一張泛起了老年斑的臉。女人脫掉了自己早已洗掉色的格子外套，以及那個破了洞的內衣，看著鏡中人掙脫束縛、肆無忌憚的肥肉，小小的眼睛大大的嘴巴。張瑤發現，原來自己也不是那麼藝術。

　　天開始濛濛亮，有人敲門。不輕不重，不急不緩。聲音有點刺耳。

　　張瑤從浴室裡出來，牆上的鐘「哢噠哢噠」地走著，才四點，誰會來這裡？她從貓眼裡看了一眼，沒有人，可是敲門聲仍然不緊不慢地響著，張瑤的頭皮忽然一緊。她屏住了呼吸，和門外的「人」對峙著。她聽不到來者的呼吸，只有手指甲叩在門板上，發出奇怪而尖銳的「哢哢」聲。張瑤看了看外面快要亮起來的天，想了想，掛好防盜鏈，打開了門。

　　沒有人。只有一份報紙。

　　張瑤沒有訂過報紙，她不需要關心國際動態和社稷民生，更何況訂報紙要花錢的。

　　張瑤回到房間裡，坐在床上看著這份報紙。她先看的是娛樂版，豔照門的事情她也是知道一點的，羅致說，裡面都是光屁股的女人，和他畫的畫差不多，但是為什麼放在羅致的小屋裡是藝術，放在娛樂版就是醜聞呢？真搞不明白。不過事情似乎已經平息了。然後，張瑤又翻到招聘版，她需要再找一份工作，把最近亂花的錢補上。可惜，沒有什麼合適的。

　　招聘版的背面是廣告，在最醒目的位置有四個字，很大的黑體字：美麗秘方。下面是一個電話號碼：15934291234。電話號碼的字體很小，看起來很猥瑣很陰暗。廣告沒有用任何誇張宣傳的字眼，很簡單，有點願者上鉤的意思。

　　張瑤用手捏了捏堆在腰上的「游泳圈」，也許，真的變漂亮了，羅致就會繼續和自己在一起了。有時候，女人是一種想當然的動物，並且會為著想當然的未來付出努力。她拿出自己的電話，小心翼翼地撥著上面的號碼，有點緊張有點興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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