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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一


  他又說,我們現在都在排查,你爸有什麼仇家……

  我沖上去踢我面前的這個胖子,我踢他,我說你這個傻逼,你會不會說話?我爸這麼好的人會有什麼仇家?

  我媽拼命拉住我,她又開始哭,她說,小茹小茹,別這樣。

  深夜,我和我媽,我們一起回家,我們誰也不說話,冰冷的夜,我的生日,我的二十四歲的生日,就發生了這一切。

  我媽不睡,她坐在沙發上,眼睛紅著,突然說,給你訂了生日蛋糕,也忘了去取了。我說,我以後再也不過生日了,我這一輩子,再也不吃生日蛋糕了。

  我媽又開始哭,我媽說,這和你的生日沒有關係,小茹,這和你沒關係。

  我說,是我的錯,我做了壞事,都是我的錯,這是給我的懲罰,卻發生在我最愛的人身上。

  我媽無力地看著我,小茹,你是一個好孩子,聽媽媽的話,這和你沒關係,這是一場報復,是你爸以前的副職,他幹的,這一切。現在事情終於發生了,我也應該告訴你一切,半年前,你爸因為他的一些經濟問題把他調離了原崗位,從此他就懷恨在心,這大半年來,他一直在外面放風,要對付你爸,絕不讓你爸過好這個年,還有你,小茹,誰都知道,你是你爸惟一的孩子,你爸愛你甚於一切,他甚至也揚言要對你下手,他的風聲放得有多緊!知道嗎?小茹,那幾天裡,你爸爸的朋友們都跑過來,他們坐在小客廳裡,關著門,竊竊私語,他們每一個人的臉都很緊張,他們談的,就是這事兒。我說,為什麼我不知道?為什麼我什麼都不知道?

  我媽苦笑,就是怕你知道,我們就是怕你知道,我們惟一瞞的人,就是你了。所有的人都聽到了他放出來的話,誰都知道,是他。

  我說為什麼每一個人都知道是他,還要裝模做樣地排查呢?

  我媽說,因為沒有證據,揚言的話是不能做為證據的。

  我說,可是我們有很多線索,我們一定會找到證據。

  我媽說,確實,這是一起最典型的雇傭傷人案件,可是我們一點證據也沒有。他們計畫得太好了。他們的車就停在正對面的建設銀行門口,當他們下了車以後,那輛車緩慢地開到西市路口,當他們動完手,就抄社區花園的近路跑到了西市路口,然後上車,逃掉了。這一切都是精心籌畫了大半年才能完成的,時間,地點,一切都掐算得剛剛好。我說,媽,你沒事吧。

  我媽說,我沒事,他們一上來就把我推倒在樓梯上了,只管對你爸動手,我的腰撞到了樓梯扶手,我只能躺在地上打了110,可惜的是,110到的時候,他們已經跑了。太快了。

  我發現我媽的手掌都磨碎了,那些血凝固著,像乾枯了的花,我還看見我媽的腰間,已經青紫了一大片,我的眼淚就滾滾地流下來了。

  第二天早晨,我坐在西市路派出所裡,接管這個案子的,是王民警,我從派出所的宣傳欄裡看到了他的職務,他是一個探長。

  我掏出一張紙,上面寫著所有的線索,我一夜沒睡,我把所有的線索都整理出來了。我說,這是熟人做的案,因為他們選擇了在我的生日動手,他們瞭解我爸我媽什麼時間下樓,他們熟悉我們家的地型,知道在哪兒動手,從哪兒逃走,他們認得我爸我媽的臉,所以一上來就動手,絕不會認錯人。只有一個非常非常瞭解我爸的人,才能夠做出這樣的案子來。

  我說,這是一起買凶傷人案,因為那些兇手們非常有經驗,反刑偵的經驗,他們知道應該選擇早晨,因為街上的人會非常少,大部分的店鋪還沒有開門,他們不會留下任何證據。而且,他們第一拳打的是我爸的眼睛,第二拳打的是我爸的太陽穴,第三拳打的是我爸的心口,而第四刀,就捅我爸的後腰,然後,他們很從容,並且熟練地逃走,這麼專業的手段,不是職業打手又是什麼?

  我說,所以,這是一起有組織有預謀的黑社會賣凶傷人案件,性質極其嚴重,手段極其毒辣,社會影響極其惡劣。

  王探長皺眉,說,你倒是已經給這個案子定了性質嘛。

  我說,我知道你們都是按後果的嚴重程度來辦案,我不說得嚴重一點,你們會重視這個案子嗎?你也體諒一下我的心情好不好?馬上就過春節了,我們家還有過年的心情嗎?

  王探長沉默了一會兒,問我,你爸好些了吧。我搖頭。

  王探長說,可是現在不同以前了,可以抓他過來,關上二十四個小時,打出證據來,問得出來還好,問不出來,他就會反過來告我們。

  王探長又說,總之,現在沒有任何證據,抓人過來,效果不會太好,現在我手裡還有個殺人碎屍案,才十七八的小姑娘,被人殺了,連一丁點兒的線索都沒有……

  我打斷他,我說,我和碎屍案有什麼關係,我現在關心的是我爸這個案子。

  王探長一臉不悅,說,你聽我說,我們是一定會重視這個案子的,可是……

  我說你是在應付我,我不愛聽。我站起來,走出了西市路派出所的大門,我從來都沒有這麼張揚過。

  我決定自己去找證據,我一定要找到論據。

  我每一間店都問過去,我問他們有誰看到過那輛車的車牌號碼?他們都很好心,他們問我,你爸怎麼樣了?沒事吧。他們還告訴我,儘管我們沒有看清楚車牌號碼,可是我們看到,那是一輛黑色的桑塔納,自備車,A字頭的牌照。

  還有個賣水果的老太太,告訴我,那三個人都只有二十多歲,其中的一個,穿著一件黑色的皮茄克,染著一撮黃頭髮。我向她道謝。

  可是我找到的這一切,都只是線索,不是證據。

  我又重新走了一遍,那一大片店,我想我不可以放過任何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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