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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


  風從馬路對面吹來,撥弄著那狗的長毛,一絲一縷的幽香源源不絕而來,雖然不甚濃郁,卻帶著我們所熟悉的恐懼和憤怒。

  那只狗走得很慢,看它行走的姿態,似乎是喝醉了酒一般,腳步虛浮,踉蹌著走著之字形,有好幾次幾乎摔倒。我們大聲呼喝一聲,它卻毫無反應,頭和尾巴都垂得很低,直到我們走到它跟前,它也沒有抬起頭來望我們一眼。到了跟前,那香氣越發濃烈,我們跟著那狗的步伐,想要探個究竟。這顯然是條流浪狗,而且似乎流浪的時間不長,那身長毛雖然骯髒,卻依舊油亮,尚未打結。

  跟著它無聲地走了一小會,江闊天小心地在它面前蹲下身子,那狗恍然不覺眼前有障礙,依舊埋頭朝前走,直撞到江闊天的腿上,這才停了下來。

  我們等了幾秒鐘,那狗卻始終停在那裡,頭垂在江闊天的腳上,仿佛是睡著了。這情形透著幾分詭異,讓我們不由感到心寒。江闊天看我一眼,小心地伸出手,將狗的頭托起來。這一來,狗的眼睛和面部便正朝著江闊天了。我們可以清楚地看到,在那狗伸出的舌頭裡,有一縷鮮紅的血絲,香氣正是從那上面飄出。這讓我們心頭一震,而更讓我們感到奇怪的是,那狗的眼睛半張半合,全無神采,仿佛失去了知覺。

  「這讓你想起什麼沒有?」他看了許久,忽然低聲問我。

  我點點頭。

  這種情形,讓我想起了那些專家們,他們從實驗裡出來之後,也是這樣恍惚的神情,仿佛失去了知覺,卻又不斷地朝前走,直到遇到障礙才停下來。

  為什麼這狗和那些專家們會有同樣的表現?

  我們兩個人蹲在狗的面前沉思著。在沉思的時候,那狗的嘴始終張開著,香氣源源不絕地飄出來。在這樣的夜晚,面對一隻失去知覺的狗嘴,不知為何總讓人感到背上生寒。我們刻意將目光移開,不去看它嘴裡那道形跡可疑的血絲。

  「你說,這附近會不會也有屍體出現?」江闊天遲疑片刻道。

  他這話先是讓我愣了愣,繼而很快反應過來——的確,在那些專家們出現這種情況時,正是實驗室裡的人大批死亡的時候。何況根據以往的經驗,每當香氣出現,十有八九是要死人的。現在看這狗的情形,說不定附近真的有一具那樣的屍體。

  那狗是從我們前方走來的,看這狗行走的速度,估計不會很遠。只是有一個麻煩,如果我們離開這裡去前頭查看,這只狗怎麼辦?

  這只狗顯然是一條很好的線索,將它扔在這裡當然是不行的,但是若要帶著它走,這樣龐大的體積,又實在吃力。

  幸好那間火鍋店尚未關門,店主見我們出來,正打著哈欠收拾,準備打烊。我們原本預備抬著這狗回到店裡去,不料江闊天才一起身,那狗竟然又行走起來。我們恍然大悟——那些專家們也是如此,一旦障礙消除,又會繼續朝前走。這倒省了我們不少力氣,只需隨時用手調整狗的方向,仿佛趕屍一般將狗趕到店內。店主雖然萬分不樂意,但是江闊天掏出了證件,他也就只得答應了。

  將狗安置好之後,我們趕緊邁開大步朝前走去。

  越朝前走,香氣越濃,我們追隨著那香氣跟到一條漆黑的小巷內,眼前驟然一黑——小巷內沒有路燈。

  一陣沉重的呼吸聲從前方傳來。

  江闊天掏出打火機,一點微光在黑暗中也很明亮,照見前面相當一段距離——什麼也沒有,只有沉重的呼吸,仍舊從打火機的光照不到的更前方傳來。我們小心地朝前移動,走了大約20多米,從右側傳來一線微光。原來這小巷右邊有一條岔道,僅僅二尺來寬,一盞殘舊的路燈照著,滿地泥濘。

  就在這岔道不遠處,有兩個人。

  其中一個人躺在地上,一動不動,另一個人蹲在他身旁。見到蹲著的那個人,我心頭一驚,急忙對江闊天做個手勢,示意他熄滅了打火機,悄悄靠過去。

  蹲著的那個人,身量矮小單薄,一頭長髮中籠著一張雪白的容顏,雖然低著頭,但是依舊可以認得出,這人正是我白天在北街見到的那紅衣女孩。在燈光下,她的紅衣越發刺目,風吹得衣角飛起,竟然讓我產生錯覺,以為是血在飛灑。她低頭蹲在那躺著的人身旁,一隻手伸在那人臉上,似乎在撫摩著,除了紛飛的頭髮和衣服,身體的其他部位都凝然不動,顯然是沒有看見我們。

  我們將腳步儘量放輕,慢慢靠近,風打著迴旋尖叫著,附近什麼地方傳來狗的叫聲,那女孩卻仿佛什麼也沒有聽到。微弱的路燈光很好的掩飾了我們,直到我們走到離那女孩只有兩米遠的地方,那女孩才驚覺地抬起頭來,一張慘白的容顏完全暴露在燈光下,而下巴上依舊是鮮紅一片,一滴滴黏稠的血正從那裡朝下滴落。這副畫面透著幾許陰森,我和江闊天同時打了個寒戰,一絲莫名的詭異感覺爬上了脊背。我們還沒有來得及作出反應,她已經嚇得朝後一坐,一屁股坐到了泥地上,表情瞬間被恐懼所扭曲,一雙漆黑的眸子幾乎要突出眼眶,定定地望著我們,紅色的身體開始劇烈地顫抖。

  又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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