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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這樣一說,我心中一緊,第一個反應是她受刺激過度,神志有些不清楚了。

  我和郭德昌之間由熟食結下的交情,比一般熟客與他的交情要深得多,這大概是因為我常常在淩晨光顧他的小店,而他在那個時候總是特別寂寞吧?對這樣一個熟悉的人,我絕不可能認錯。面前這具屍體,雖然面部由於恐懼而扭曲,但是仍舊可以看出,他的的確確就是郭德昌,那副小眼睛大鼻子的五官,和那張圓圓胖胖的臉,連同兩邊一雙大大的耳朵,都是屬於郭德昌的。

  「為什麼這麼說?」江闊天問道。他似乎沒覺得特別驚訝,這讓我忍不住多看了他兩眼。注意到我的目光,他微微一笑。

  「這不是德昌。」秀娥又重複一遍。她翻開郭德昌的頭髮,露出發根:「德昌年紀大了,白頭發不少,我們又沒有錢總是上理髮店染頭髮,昨天他出門前我還幫他理了理頭,有一大半是白的,但是現在……」後面的話她沒有說,不必說我們也看得出來,郭德昌的頭髮,從發梢到發根,全都黑亮如漆,一根白頭發也沒有。

  我和江闊天互相望望,他立即掏出筆記本記下,然後問:「還有嗎?」

  「還有,」秀娥的聲音微微打戰,指著屍體右下腹部,「德昌做過盲腸切除手術,這裡應該有一道疤痕。」

  那個地方,現在光滑無比,不要說手術疤痕,連一道小小的擦傷也沒有。

  不僅如此,根據秀娥接下來所說,郭德昌小時候曾經被狗追咬,全身留下了大大小小十多處傷痕,現在卻蹤跡全無。除了解剖留下的傷痕,整具屍體完美無瑕,找不到一處傷痕。

  如果秀娥說的是真的,那麼這具屍體,當然不是郭德昌。

  秀娥似乎沒有必要說謊,她一向是個那麼老實本分的女人,我仔細看看她,她的悲傷絕對不是裝出來的,眼角那種抹不盡的濕意,顯示出她內心的焦慮,雖然她認為這不是郭德昌,卻只略微放鬆了一會,又緊張起來。

  「這不是德昌,又會是誰呢?」她喃喃地道,「德昌又到哪裡去了呢?」

  是啊,郭德昌到哪裡去了呢?如果這個人不是郭德昌,那麼他又會是誰?

  江闊天眉頭慢慢地皺了起來,一起普通的謀殺案,似乎變得複雜了。

  送走秀娥,江闊天邀我到附近的茶館喝茶。

  我們坐在臨街的視窗,江闊天一向直爽,不廢話,立即進入主題:「你那天看見了什麼?」

  「我已經都跟員警說了。」我不動聲色。

  他笑了笑,身子往後一靠:「真的就只有那些?」

  「當然不止。」我喝了一口茶,笑道。那天員警筆錄時,我沒有說真話,是因為我說的話,沒有人會相信。但是江闊天不一樣,他以前和我一起探險時,經歷過一些稀奇古怪的事情。

  我將自己所見到的告訴了他,他聽得又是驚訝又是興奮,靠過來,低聲道:「如果你說的是真的……」

  「我說的當然是真的。」我不悅道。

  他笑了笑,猶豫一下,咬了咬兩腮的牙齒,仿佛下定決心,從隨身所帶的那個碩大的黑色公事包裡取出一疊紙:「這是這件案件的資料,」他深吸一口氣,「按理是不應該給員警以外的人知道,不過,根據你的說法,這件案子,似乎非常古怪,」他對我眨眨眼,「你恰好又是一個古怪的人,所以,你幫著參謀參謀,也許會有所幫助。」

  古怪的人?我露出一個苦笑。我決不是個古怪的人,只是不幸有過幾次古怪的經歷而已。

  那些資料,有現場記錄、屍檢報告、談話記錄等等。根據這些資料來看,郭德昌死之前沒有什麼異常舉動,和平常一樣,沒有反常的地方,夜裡12點之前,都有人作證可以看見他。我發現他的屍體是在淩晨兩點,在12點到兩點之間,沒有人看見過他——這並不表示他那段時間到了別的地方,而是在那段時間,員警找不到在夜市附近出現過的人,因為天太冷,人們通常都不會逗留到那麼晚。而屍檢報告顯示,郭德昌的死亡時間,就在12點到兩點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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