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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挑開所有這些被撕破的衣服,他的皮膚裸露出來。

  慘白的肌膚上,赫然是一團大大的淤青,青得近乎發黑,仿佛一朵黑色的花,開放在他慘白的肌膚上。那團青色邊緣佈滿一些細小的痕跡,仿佛是一些淺淺的凹痕,仔細一看,卻又仿佛什麼也沒有。

  那樣深的顏色,對我的視力造成了強烈的刺激,我忽然有窒息的感覺——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我逐一挑開那些被撕破的地方,在他全身,甚至連腳踝處,這樣的地方,總共有上百處。

  每一處破損的衣服下,都隱藏著一團這樣的淤青。

  郭德昌,他究竟是怎麼死的?怎麼會有這麼多的淤血佈滿全身?這樣看起來,仿佛是有許多重拳打在他的全身,如此密集的重擊,他被活活打死,一點也不奇怪。

  只是不知道,什麼樣的重擊會讓他的衣服產生撕裂的破口?

  香氣冰冷地繚繞在鼻間,我忽然沒來由地一陣膽寒,打了個寒戰,朝四周看了一眼,忽然覺得,黑暗中,那些燈光照不到的地方,似乎有什麼東西,在盯著我看。

  風吹到臉上,是透骨的冷。

  遠遠的,傳來一聲仿佛狼嚎的長嘯——這個城市裡的狗,經常會這樣長嘯,可是今夜聽來,卻令我心頭格外戰慄。

  有一陣更加響亮的長鳴傳來,令我心頭一哆嗦,繼而心中一寬——那是警車的鳴笛,他們很快就要到了。

  我再看一眼郭德昌的屍體,卻發現了一件不可思議的事情。

  那些青色的痕跡,突然都迅速地變淡、縮小,一處處,像陽光下的花瓣一樣萎縮、凋零,最終消失。他臉上那些淤青收縮的時候,牽動他面部的肌膚,做出許多古怪的表情,甚至對我眨了眨眼。我全身寒毛倒豎,冷汗早已濕透了幾重衣服,如果不是員警已經來了,我真的再沒有一絲勇氣留在這裡。

  這些淤青消失得如此迅速,當員警到了跟前時,已經一點痕跡都不剩。

  員警向我問情況,我將自己看到的都如實說了,只除了淤青的事情——沒有人會相信它們會這樣快地自動消失。

  員警沒有看見那些淤青,在現場作著勘測,並且放我走了。

  我知道,他們永遠也查不出真相,因為他們看到的,根本不是事實。

  我獨自走在這樣的夜晚,鼻間縈繞著那種特異的芳香,冷汗一直在不斷地冒出來,直到回家,直到用被子捂住全身,經過無窮的冷戰之後,才沉沉睡去。

  第二天,當陽光的溫度將我喚醒時,我習慣性地坐了起來,有好一陣頭腦眩暈,覺得仿佛有什麼重要的事情被我忘記了。過了一會,才記起昨晚的事情,郭德昌冰冷僵硬的屍體、他面上恐怖的表情、還有那些奇怪消失的淤青,一一從眼前掠過,我仿佛又聞到了那種特異的芬芳,不由打了個寒戰。

  我站起來,走到窗前,從這裡可以遠遠望見郭德昌的火鍋店,早晨七點,街道上還沒有多少人,火鍋店仍舊維持著昨夜的原狀。

  不知道員警在現場發現了什麼?

  我忽然想起郭德昌的老婆,一個瘦瘦小小的女人,幾年前因為車禍而癱瘓,一直是郭德昌在照顧她。今後,那個可憐的女人,該怎麼辦呢?

  想到這裡,我迅速穿好衣服——郭德昌有幾次曾帶我到他家裡吃家鄉菜,我和他老婆見過幾次面,是個柔弱而和善的女人,現在郭德昌出了事,她恐怕還不知道。郭德昌一向是個好丈夫,通常會在淩晨5點的時候準時回家,現在他老婆一定等急了。他們兩人都是外地來的,在這個城市裡,唯一的熟人,恐怕也就是我了。無論如何,我都應該到他家裡去一趟。

  郭德昌的家,在離我居住的社區不遠的一個巷子裡,那裡是一片破舊的樓房,專門出租給沒錢買房的打工者。我繞過堆滿各種紙箱的狹小通道,轉了幾個彎,最裡面那棟三層樓的一樓,種著太陽花的那間,就是郭德昌的家。

  我敲了敲門——出乎意料,門很快就打開了。

  開門的人,和我一個照面,我們兩人都同時愣了愣,然後大笑起來。

  「東方!」他一個拳頭砸到我肩膀上,我也老實不客氣地回給他一拳。

  這個人,名叫江闊天,是我初中到大學的死黨,畢業後和我同一個城市當員警,只是由於工作忙,很久才能聯繫一次,沒想到會在這裡遇見他。

  「郭德昌的案子是你負責?」我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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