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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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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鳳的打扮相當古怪,這必定是出於嫖客的古怪口味,韓院長壓著平鳳的樣子,就好像他重新征服了屬於他那個年代的青春。莫非他也深知自己的需求是如此醜陋,他那高雅賢淑的妻子不可能接受,正是受限於他的身份,他也不敢對離他更近的女人提出這種要求,所以他選擇了一個跟他有著雲泥之別的妓女,這樣他才可以為所欲為地提出任何要求,這樣他才覺得自己像是在別外一個世界那樣安全?桔年只是想不通,作為平鳳的情人,韓院長的司機謝望年,究竟在這一出醜陋的戲劇裡扮演了什麼樣的角色?他是無奈接受,還是樂於穿針引線?在巷子裡撞車的那晚,望年開著一輛黑色奧迪,而平鳳第一次喜滋滋地會過她的「老肥羊」,桔年不願意往下想,否則她會為望年跟自己身上留著相同的血液而窒息。 桔年哆哆嗦嗦地摸出手機,立刻就給平鳳打電話,她要問清楚事情的緣由,假如照片真的是她寄出來的,她怎麼會跟韓院長攪在一起,又為什麼要讓桔年知情。 平鳳的電話關機。她那個老舊的手機,電池早已出現了問題,用不了多久就會自動黑屏,打不通也不是頭一回。桔年心慌氣短地坐了下來,她發覺自己似乎已經想到了那個呼之欲出的答案。難怪那天平鳳聽韓述的案子時會有那樣不同往常的在意,因為她知道韓述父親的醜事,並且手上已經有了這些照片,或許這就是她和望年幹的一件「大事」,他們串通起來偷拍下這些照片,用以要脅韓院長,或是賣給別有用心的人以圖發一筆橫財,然後就遠走高飛。但平鳳臨走前知曉了唐業和韓述的那些事情,她用她簡單至極的邏輯推斷出一個理論,那就是假如韓院長倒了,沒有人為難韓述,唐業或許也不用背黑鍋,能夠給予桔年幸福的兩個男人會就些解脫,所以她在臨走前把照片寄給了桔年一份,她希望就此能夠幫到她唯一的朋友。 平鳳是好意,但桔年卻沒有辦法想得那麼簡單。那些人,那些事,就好像零碎的拼圖,在她腦子裡一塊一塊地拼湊,漸漸清晰。 韓院長干涉韓述的案子,可他未必跟建設局的案子直接相關,他的手伸不了那麼長,讓唐業背黑鍋的人應該不會是他,否則以韓述逐漸深入的調查,不可能一點兒都沒有察覺到。平鳳不但認識她的「老肥羊」韓設文,她還認識給老肥羊付錢的男人,這說明韓院長已經授人以柄,他不可能再像他的外表那樣正義而乾淨,最有可能的是他跟案子後面的人間接有聯繫,說不定他們是拿過同樣一個人的賄賂,他害怕牽一髮而動全身,遲早把自己牽連進去。本來他以為韓述小打小鬧只是啃個皮毛,就放手讓兒子去查,誰知道他一手教出來的兒子在這個案子上如此較真,要是真揪出了建設局後面的黑幕,城門失火,必然殃及池魚,他慌了,所以才阻上了韓述,甚至不惜父子反目。 平鳳想得太天真,桔年能把這些照片給誰?媒體?紀檢部門?以那些層層相護的關係網,只怕照片還來不及見光就已經被處理了,就算她僥倖扳倒了韓設文,唐業身後的人同樣位高權重,這個黑鍋唐業還是得背,平鳳未必能想到這一層,至於韓述,這樣一來倒是沒有人再逼他放棄案子了,但是桔年願意打賭,就算讓韓述放棄一百個案子,他也不願意看到他父親不可告人的那一面。對韓述而言,這些照片足能摧毀他全部的信仰和作為一個兒子對父親的全部感情。平鳳真心實意地幫桔年,但她也同時把一個燙手的山芋拋給了桔年。 接下來,桔年做飯、洗澡、睡覺,腦子裡都是那些畫面和各種各樣的問題。平鳳和望年的「大事」如果真的是靠這些照片謀利益,那她和望年這兩個傻瓜簡直不知道天高地厚,他們難道就沒有想過事情的後果會有多危險,就如同在刀鋒在跳舞。還有自己該拿這些照片怎麼辦? 給韓述?韓述會崩潰的,她再不待見韓述,也不願意看到那一幕。 一把火燒了?這些照片平鳳和望年手上還有沒有?他們會拿來幹什麼?勒索韓院長?賣給不懷好意的人?結果同樣不堪設想。如果是這樣,紙包不住火,假如韓述遲早會知情,如果他早一天看到這些照片,是否在傷心之餘能夠趁早做打算,這樣事情就會朝更壞的方向發展。 桔年把照片壓在枕頭下,輾轉難眠。她從來就是個嘴裡說得少,心裡七竅玲瓏的人,但是想得越多就越不安。簡單的人或許更有福一些。 這麼到了半夜,她終於撐不住陷入夢境,好在睡得極淺極淺,所以手機響的第一聲她就察覺了。桔年以為是平鳳,趕緊抓過來接,然而卻是韓述。 「桔年,你出來一下,我在你家門口。」韓述聲音很鎮定,也很怪異。她看了看時間,淩晨三點十五分。他以前雖無賴,但鮮有大半夜跑來嚇人的。 「怎……怎麼啦?」桔年一緊張就結巴。 韓述不肯在電話裡說,只是讓她出來。 「我有點兒事跟你說。」 那種不詳的預感在桔年心裡像暴風雪一般鋪天蓋地而來,不會是連他都出事了吧?她都搞不懂心裡亂成一堆的惶然究竟是為了線頭中一哪一個,然而在下床的短暫瞬間她作出了一個決定。也許她該把照片交給韓述,也許他會因此恨她,但她隱約覺得,她樣是對的。 她從枕頭下摸出那個信封,披件衣服就跑了出來。韓述果然就在門口,背對著她,看著黑乎乎的地方,不知道想什麼。他站立的時候背總是挺得筆直,但是這時卻顯得有些僵硬。 韓述聽到了響動,立即轉身。 「大半夜的怎麼了?」 韓述沒有立刻說話。 桔年微微皺了皺眉,「飯局現在才散?喝多了?進來說。」 他沉默地點了點頭,跟她進了屋子,兩人都沒有坐。 韓述吸了口氣,似乎在想該怎麼開口,桔年捏著那個信封,同樣猶豫不決。 「我有件事要跟你說。」 他們差不多異口同聲地說出這句話,彼此俱是一愣。 最後桔年先按捺住了,「你先說。」 韓述一改往常在她面前沒個正形的模樣,相反,他很嚴肅,嚴肅得讓桔年心中的如此突兀。 「謝望年出事了……我剛聽說,他殺了人,已經被警方拘捕,你爸媽都快瘋了。」 「他殺了誰?」桔年聲音僵硬而空洞,她最關心的是這個。 離得那麼近,她甚至可以看到韓述因緊張而滑動的喉結。 他說:「桔年,你的朋友死了。」 桔年忽然想起晚報上的那則社會新聞。答案早就擺在她眼前,是她後知後覺。 平鳳! 桔年那一瞬間仿佛從手裡那個乾乾淨淨的藍白色信封上看到了血,上面沾滿了平鳳的血! 信封在她手上毫無預警地墜落,從開啟過的邊緣露出醜陋的端倪。 「你沒事吧,桔年。」韓述扶著桔年的手臂,然後府身去撿掉落在地的東西。 然後,他看到了那些照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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