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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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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桔年」巫雨垂首,好像歎了口氣,追了上去。 「桔年,等等。」他從後面伸手拉了桔年拍套的帶子,桔年縮了縮肩,無聲擺脫。 四人回到賽場,各就各位,一聲哨響後,比賽開始。除韓述對巫雨知之不深外,其餘的人都頗有淵源,這一場球打得各自心中別有一番況味。 巫雨的特點是球風輕靈,角度吊詭,桔年的打發卻很樸實,沒有什麼花哨的招數,但是落點極准,關鍵時候殺球恨而乾脆。身手最矯健,速度最快的是韓述,他跑動積極、步法靈活,技術全面,發球非常有優勢。陳潔潔是他們當中接觸羽毛球時間最短的,她聰明,善用技巧,彌補了力量上的不足,按說真正打起來,雙方至少在兩句之內可平分秋色。 桔年過去喜歡在心裡把自己和巫雨練球稱作「沖靈劍法」,那雖是小孩遊戲,諾大的江湖,比它厲害的武功多不勝數,可論道心有靈犀,再無人可出其右。她可以在巫雨一抬手間知道他所有的意圖,巫雨也總能最及時地補防在她需要的地方。然而,青梅竹馬的令狐沖和嶽靈姍不也在長大之後,一個愛上了眉間陰鬱的小林子,至死嘴邊都呢喃著忘不掉的閩南小調,而大師兄多年以後也拉著另一個美好女子的手,琴簫和鳴,山野終老。 草木青青的華山思過崖,一如桔年心中松柏如海的烈士陵園。迷途初見,花下乍逢,蒼松迎客,青梅如豆一招一式如今使來都沾滿了回憶之傷。第一局最關鍵一刻,桔年和巫雨同時救球,兩個拍子竟然打擊在一起,震得兩人的手俱是一麻,球卻無聲落地。 這就是所謂的「默契」?隔著網,韓述在另一頭譏誚的笑,他贏了這一局。 桔年喝了口水,雙方交換場地,在這個過程中,她知道巫雨似乎有話要說,可她仿佛只專注于比賽,其餘的事情,一概不予理會。 不知是不是一心求勝,巫雨在下半場的擊球和跑動明顯更激烈,桔年也盡可能的心無旁騖,這讓他們的比分一度領先于韓述和陳潔潔。11分過後,雙方休息一分鐘,這一次,巫雨顯得很安靜。桔年試過不去理會他,可是末了,又忍不住偷偷看了眼。他倚在一側,嘴唇上好似沒有著色,一張瘦削的臉上最濃重的一筆竟然是淡若遠山的眉眼。 這通常是他身體不適的前兆,桔年心中一緊,恢復比賽的哨聲已響,四人重回賽場。 韓述是個萬分要強的男孩子,無論做什麼事,他從不甘於人後,何況今天的對手是巫雨和桔年。再說,韓院長一向公務繁忙,今天竟然撥冗前來看兒子比賽,從來就想要在父親面前證明自己的韓述更要爭這一口氣。眼看比分落後,他打起十二分精神奮起直追,大力扣殺攻勢淩厲。 桔年確實疲於應對,儘管她竭力讓自己專注,可巫雨越來越沉重的呼吸仿佛就在她耳邊,她只要略一分神,甚至可以看到他額頭上的汗水滴濺於場地上。她的心跳不由自主地跟著巫雨呼吸的頻率,越來越快,越來越急。 在韓述一次發球得分後,桔年向裁判示意,要求暫停。巫雨必須要喘口氣,不能硬撐下去了。 裁判過來詢問情況,韓述用不大但周圍的人都聽得到的聲音笑著說了句,「才剛休息了多少秒鐘?以這種體力,何必逞強參加比賽呢?」 他好像看見單手扶住巫雨的桔年冷冷地投過來一眼,心中更是不平,「不如養好身體再來打?我不想帶個勝之不武的帽子。」 陳潔潔也從網下鑽過去,手足無措地詢問巫雨的情況,看她的樣子,桔年才明白,她竟然對巫雨的舊疾毫不知情。 巫雨淡淡拒絕了裁判暫停的決定,他甚至不願意讓任何人來攙扶他,把手心的漢濕在球衣上隨意一擦,深深呼吸了幾下,他說:「抱歉,可以重新開始了。」 陳潔潔搖頭,仍不肯走。巫雨勉強笑了笑,「謝謝你,你過去吧。」 比賽只得重新開始,韓述發球越來越刁鑽,似乎吃定了巫雨難以快速而大範圍地跑動,有心讓他更為吃力。 比賽就是要爭勝負,自己有了弱點,怨不得人抓住。桔年也深諳韓述的脾氣,可是心中也漸漸被激起了惱意,她從未有心招惹過他,他卻一再步步緊逼,欺人太甚! 她是個不輕易動怒的人,可一旦咬了牙,手下都是狠勁,13比13的時候,她一記跳殺,羽毛球挾著風聲迎面朝韓述的方向而去,正中他的右側臉頰。 這一下力度不輕,打在任何人裸露在外的身體上都是疼痛的,更何況是臉。幾乎在球「吻」上他的同時,桔年聽到一貫矜持而要面子的韓述重重咒駡了一聲,場邊迅速有人圍了過來,除了校醫、同學,還有他媽媽。韓述接過別人遞過來的紙巾,捂在嘴上一陣,估計吐出來的唾液夾雜著血絲,有女同學一聲驚呼。那邊亂紛紛鬧成一團,最後是韓述不耐煩地把媽媽勸回了座位上,用球拍撩起地上的球,咬牙指著桔年和巫雨的方向,要求繼續比賽。 接下來的比賽毫無掌法可言,韓述心中有火,幾次發球都出了界外,陳潔潔更是打得失魂落魄,巫雨體力不繼,桔年應付韓述的同時不得不分神留意巫雨的狀況,雙方競技都大失水準,但濃濃的火藥味彌散開來,觀眾席上已有不少人交頭接耳地議論。 24比21,韓述的發球送了對手幾分,眼看桔年一方就要拿下此居,桔年心中一喜,不管決勝局成敗如何,她都要挫挫韓述的銳氣,就算是為了巫雨,他知道巫雨心中也有一口氣,雖然他什麼都不肯表現出來。 她希望和巫雨一起感受曙光在望的喜悅,然而那一眼看過去,心中卻涼了半截,巫雨的臉色已不再蒼白,嘴唇是烏紫色。桔年心知大事不好,他己經許久沒有大發作過了,撐不了多久。 巫雨的驕傲是一塊薄薄的玻璃,看不見,薄而脆。 他不能當著那麼多人的面前發病,有其實在完全不知情的陳潔潔面前,否則桔年不知道那塊玻璃碎後會紮得人怎樣的鮮血淋漓。 她甚至沒有片刻的猶豫,舉起手上的拍子,用所有人都聽得到的聲音說:「我們棄權!」 一片譁然中,巫雨眼裡仍有震驚,桔年不由分說地拖住他的手,「走。」 上部 第三十六章 一個叫做化蝶的故事 桔年不是一個熱衷於引人注目的人,她最大的樂趣莫過於靜靜地生活。然而,今天卻當著無數人的面,中途棄比賽於不顧,與巫雨攜手離開,如逃出生天。那個時候,她管不了別的人,管不了以後,只在乎仍在身邊的小和尚,還有仍能握住的現在。 巫雨沒能跑得太遠,桔年猜對了,他的發作來得快且兇猛,當他倒在了G大一條陌生的小道上,桔年在走投無路之中竟然硬生生用自己的雙手將已經毫無知覺的人拖到了一大片遮擋視線的灌木叢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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