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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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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述在石碑的後面藏身許久,她也在石榴樹邊的第一級臺階上席地而坐了許久,太陽的方向都開始悄悄地偏移,他們誰都沒有動,好像天地間就該如此靜止。 韓述是個好動的人,他閒不住,可是這一次,他竟完全沒有感覺到時間的流逝,等到她收拾好自己的東西慢慢小時在階梯下,他挪了挪自己的腳,好像有一萬隻螞蟻遊走一樣的麻,他這才皺著眉頭抱腳「哎喲」了一聲。 他沒勇氣跟得太緊,估量著她已經走得很遠,才小心地走了出去。果然,陡長的階梯再一次空無一人,他往下走了一步,又回頭去查看那棵石榴樹,她剛才在做什麼,可是那裡什麼都沒有留下。 韓述試著像她一樣,以同樣的角度半蹲了下來,凝視這顆樹的時候,她腦海裡會有什麼樣的影像,他完全猜不出來,最後,只有伸出手,摩挲了一下粗糙的樹幹,自嘲地苦笑了一聲。 然而就在這一觸之下,他的指尖感覺到了一樣的觸感,他低頭湊近了一些,原來手腕粗細的石榴樹主幹的側面,有人用小刀或是別的利器刻下了一些痕跡。也許當年這痕跡相當之深,可是年月已久,樹的自愈能力讓它越來越淺,如今只剩下淡淡的一圈。 韓述吃力地辨認那幾個字母樣的筆劃,「h……j……n」他不記得有這樣的一個單詞,直到終於認出了中間的那個「&」符號。 h……s……&……j……n hs&jn,hs&jn…… 韓述在嘴裡反復默念,如同一個魔咒。 忽然,他懂了。這顆不知道長了多少年的石榴樹上,剜刻著兩個人的名字。 韓述&桔年?! 真的是這樣嗎?韓述大驚之下,如蒙雷縶。 也就是這個時候,他猛地記起,這一天是8月14日,已經整整11個年頭。 上部 第八章 十一年都過去了,一輩子還過不去 銷假上班的第一天總是痛苦的,提醒他未處理事項的小便簽貼得整個電腦顯示器面目全非,韓述一邊在心裡發誓,四十歲必定要退休終日去曬太陽,一邊嘀咕著試圖在便條堆裡翻找出最重要的工作事項。 韓述很久沒有像這次一樣生病嚴重到吊了兩天的點滴,然而昨天晚上居然睡得不錯,早晨出現在辦公樓時,不少同事說他看上去氣色不錯。他開玩笑地罵著那些沒有良心的人,「哪裡不錯,沒聽到我這可怕的聲音嗎?」結果在回到自己的辦公室之前,他至少收穫了5個治療咳嗽的偏方。 很顯然,除了向繼任者移交工作之外,韓述手頭上最重要的一件事情就是跟王國華――建設局貪污案的當事人進行第一次的談話。距離下班還有一個半小時候的時候,他終於在院裡的審訊室見到了那個涉嫌貪污340萬的建設局小科長。 人都說相由心生,韓述深以為然,他一直很相信自己的眼睛,那些坐在審訊桌對面的人,無論多麼強作鎮定,他總可以一眼窺破對方心裡的虛浮和不安,然而今天坐在他對面的王國華,卻讓韓述從頭到尾地頭痛。 那是個長相憨厚老實的中年男人,相貌平實,打扮樸素,帶一付款式很老的眼鏡,看上去更像一個鄉鎮中學的物理老師,而不是國家機關巨額貪污案的當事人。這也就罷了,希特勒還是清教徒式的人物,沒什麼好奇怪的,讓韓述最受不了的是這個男人的哭泣,從被幹警帶進來開始,他洶湧的眼淚就沒有斷過,韓述發現自己根本沒有辦法在他的痛苦的哽咽聲中插上話,當他嘗試著表明自己的身份並開始提問,這個王國華更是難以抑制地掩面痛哭可起來。 韓述說服自己,任何一個人面臨可能到來的牢獄之災,心緒起伏都是在所難免的,只不過有些人表現得特別失控,他試圖等待對方激動的情緒過去,然後儘快展開手頭上的工作,可是整整十五分鐘過去,這個男人的哭泣不但沒有克制,反倒愈演愈烈,臉上涕淚交融,慘不忍睹,更是幾度有哭至暈死的趨勢。 「對不起,快下班了,如果不介意的話我打斷一下……王科長,我知道你心裡不好受,有沒有可能等到我問完幾個問題之後再哭?」韓述覺得自己不能再這麼坐等下去,對方絕對會哭到天荒地老的。可是一句話說完,王國華的哭泣聲更大了。 韓述朝天花板看了一眼,動了動手指,把一邊的幹警招了過來,他附在幹警的耳邊,聲音如蚊吟一般,「兄弟,有沒有可能讓他停一下……要不,你能讓他不哭,我請你吃飯……請兩頓……三頓,上帝啊,救救我,要不你就告訴我這都不是真的。」 那個相熟的幹警顯然也覺得無奈,憋著一個笑容,拍了一下韓述的肩膀,然後走到王國華身邊,狠狠地呵斥了幾句。 王國華在幹警的警告聲中,哭聲收斂了,可是眼淚依舊如雨,整個人抖得篩糠一般。韓述開始懷疑,假如那個幹警再厲聲喊兩句,王國華極有可能因恐懼而失禁,想到這個,他覺得自己也要哭了。於是,他制止了提高音量的幹警,很顯然,對付王國華,這一招只會適得其反,語氣稍重一些,就足以把這個大男人嚇得說不出話來。韓述簡直不敢相信,就這麼一個窩囊的中年人,去哪借的膽子去貪污340萬元鉅款,作案的時候,他就不會嚇得尿褲子?根據他的初步判斷,這個案子只有兩種可能,第一,其中必有隱情,第二,這個王國華是一個極其善於偽裝,城府極深的老狐狸。 韓述用手支著臉頰,每隔一段時間就無語地抽出一張面紙,遞給對面那個一臉淚濕和紙屑的男人,在這個過程中,他甚至偷偷地擰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居然還是疼的,可是該怎麼解釋這幾天來,他遇到什麼人什麼事都是那麼匪夷所思。 小半盒紙巾終於抽完了最後一張,韓述的耐心也耗盡了最後一滴,他再也管不了老頭子常說的什麼敵不動我不動,靜觀其變之類的策略,抱著空的紙巾盒,咳了一聲,「我說老兄,需不需要我給你顆糖你才能把眼淚收一下,哭是人類正常的情感流露,這沒什麼,只不過我覺得吧,是男人就應該先把問題解決了,然後該幹嘛幹嘛去,我今天來沒有結果,最多無功而返,但是耗得久對你來說,一點好處都沒有。」 王國華低頭抽噎,不作聲,韓述有些沮喪,他翻了翻手邊的宗卷,「假如你覺得你自己是無辜的,那也應該為此作出一些姿態,否則目前的證據對於你來說非常不利。聽說你有個兒子在加拿大讀書,是個高才生對吧,他肯定不希望看到自己的父親像現在這樣,除了哭,什麼都不做。」 韓述也沒有想到這一番話居然讓王國華立刻有了反應,他抖著,慢慢抬起頭來,嘴裡喃喃地,「兒子,我兒子……是啊,我兒子很優秀」他說到這裡的時候,居然咧嘴笑了一下,哭中帶笑的扭曲表情令韓述心裡一陣不適。 「對,想想你的兒子,那個兒子不希望以自己的父親為榮,以父親為楷模,他知道你涉嫌在參與1032國道、中州高速公路還有新華路拓寬改造等11個工程的過程中貪污受賄340萬元嗎?你這輩子花得完這筆鉅款?錢的用途不就是讓你的生活過得更好嗎?如果你的兒子知道了,他會怎麼想?你的生活還能像以前那樣嗎?」韓述意識到自己很有可能抓到了對方心理的一個突破口,聲聲追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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