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跳設計師(21)_韋多情

二十一

　　我忍不住歎息--多好的開頭，多浪漫的相遇，接下來我該說，是啊，你沒有覺得星星好看嗎？腦海中馬上浮現出了一個場景，電影《美麗心靈》中，男主人公輕輕握著女主人公的手，一起指著星空，用一顆顆的星星串起來了一幅美麗的圖案。當時我跟趙豔在一起看的時候，趙豔感動得一塌糊塗，說如果有個人這樣浪漫地對她，她死了也願意。我心說不就是看星星嗎，隨時隨地都可以。再說了，在城市的高樓大廈裡，哪有星星可看，霓虹燈也挺好的，看看不就完了？

　　不過此時我的想法變了。天上無星，心中有星便夠了。古龍大俠的意境果然神妙，浪漫的情懷是一種嚮往，對於心愛的人哪怕是哄哄她，也要讓她覺得眼前星河燦爛，九天之外存在著童話般的宮殿，值得我們一生追尋。

　　我說："是啊！"剛想接著說話，突然感覺情況不對。那美女已經把頭扭轉了過去，很顯然不是在看我。我順著她的視線看去，只見一個貌似五十歲以上、大腹便便的男子走了過來。

　　大肚男子看了我一眼，走到車的另一側打開車門。隔著幾米遠的距離，我能清楚地聽到他似有不悅地問："那人是誰呀，你在跟他說什麼？"然後那個美女發嗲的聲音清晰地傳來，說："老公，剛才你進去我有點無聊，用藍牙功能搜索了一下，居然在橋上找到了一個看星星的傻子，嘻嘻，真好玩。"

　　大肚男子哈哈大笑，又說了句什麼，我沒有聽清楚。然後，他們的車發動了。奇怪的是，我一點都沒有生氣。恰恰相反，我的心裡充滿了對自己的一種嘲諷--瞧瞧，浪漫的故事只在想像中存在，它在現實中卻是另外一個版本。對此，我無話可說。

　　好了，現在我心安了，只剩下回家了，那裡才是我最好的歸宿。

　　chapter.10

　　電梯的燈亮著，但我不想坐電梯。如果跋涉一段路，可以讓我心安，我願意就這樣一直走下去。

　　我住在十六樓，樓道的燈壞了，我摸索著一層層往上爬，不小心被地上的什麼東西碰了一下腳，我痛得忍不住大叫出聲來。黑暗中，這一聲慘叫仿佛一匹受傷的孤狼，在遠離群狼的曠野上嚎叫，誰知道他此時的淒冷？

　　我倚著牆角，咬著牙，忍住痛。忽然想起，曾經有一次晚上回家，趙豔撒嬌要我背她上樓。那一刻我背著不到一百斤的趙豔一階階地往上走，背上趙豔笑得如同花兒一樣。我的每一次步履蹣跚卻都是她幸福的一點一滴。那時候四周一片寂然，黑暗無邊，樓道裡只有我的呼吸聲和腳步聲以及趙豔的笑聲。我能感覺到她緊貼著我後背的心跳，我當時就忍不住想，這是不是我一生的心跳？

　　我今年二十八歲，談不上事業成功，但總有一技在手，混飯不成問題。我曾經愛過一個女人，七年之後，我們的愛情走到了盡頭。我曾經無數次地夢想著一種平淡的生活：和心愛的女子結婚，買一座房子，生一個孩子。當然，成為房奴、車奴甚至卡奴，去國外旅旅遊，職場上得到提升，掙更多的錢，小炒一下股票，投資點基金，再買點彩票……在一個適當的時候自己開始創業，哪怕是開個小飯館也成，過一種自己想過的自由自在的生活……這不過是一個普通人最平常不過的夢想。甚至，都不能稱為一個夢想。我一度離這個夢想是如此地貼近，但現在，我卻親手打碎了它。

　　心中湧出萬千思緒，無以言說。身後的牆壁不足以承受我心的重量，有種搖晃的感覺。我閉上眼睛，仿佛你的影子在我面前悄無聲無息地走過。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我開始將心築成一座城堡，再也無人走進。不知道這是否將成為我永遠的心結，無人能解。

　　我們之間其實是一個無所謂對錯的俗套故事：愛情成為日子，浪漫變成遙遠。城外的人想進來，城中人卻想出去。失去才知珍惜，伸手卻已咫尺。我想通了，也或者想不通。這世間，不僅僅有一種愛叫放手，還有一種愛，叫無法釋然。長夜漫漫，我不能指望著身邊人是一生的依靠。天亮後，除了再見，我們是否還能說點別的什麼？

　　我喟然長歎，這一聲歎息在黑黑的樓道裡綿延，但它終究走不出我的心底。站了一會兒，感覺腳有點麻木，我使勁跺了跺，然後繼續往上爬。似乎感覺腳底下不對，有點滑，差點讓我摔倒。我趕緊取出手機，心中無光，眼前有光便好，這是我唯一的照明方式。從某個時候起，我忽然開始喜歡黑暗，連這一點微弱的光芒也省了。

　　地上竟然有水，而且似乎是在往下流，我心說誰家這麼缺德，半夜三更往樓道裡倒水。但一想又覺得不可能，越往上走，心裡越疑惑。等上到十六樓的時候，我發現，水居然是從這一層流出的。我的門前已是一片汪洋大海，隔壁也是。我馬上閃過一個念頭--會不會是誰家的水管破了？看看周邊的情況，心裡揣測最有可能的是我和隔壁那兩個美女的房間。

　　我不顧地上的水弄髒了褲子，趕緊跑過去開門，打開燈，馬上長出了一口氣。除了門邊有略微的水痕外，地板乾乾淨淨，也就是說，可能是隔壁的水管破裂了。我忽然想起來下午出門前細腰美女說水管在滴水要修的話，看來十有八九是她們家。我湊到門跟前一聽，果然能聽到水流的嘩嘩聲，看這架勢，裡面肯定已經是水漫金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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