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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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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又何嘗不是他這十數年來,直到現在仍無法釋懷的內心剖白? 只是,他又何嘗願意就此認輸? 於是,仿佛在瞬間,這麼多年來的隱隱刺痛就找到了一個宣洩口,他強迫性地將心素的臉緊緊扳向自己,他有幾分詫異地看到心素臉上似是有著薄薄的淚痕,他下意識略略鬆手,但他的臉仍幾乎貼著她的臉,「既然你一心想要將我們以前的恩恩怨怨說個清楚作個了斷,那我們不妨來好好算算這筆賬!」他盯著她,「你跟——那個人,只是兄妹之情?!那麼,為什麼他可以那麼自然地牽你的手?為什麼你會跟他出去整整一夜都不回來?為什麼你生個病他儼然親人般隨侍前後毫不避嫌?為什麼,你隨身戴的吊墜裡會刻著一朵桔梗花,還有他名字的縮寫——K.X……該不會是我看錯吧?!還有一直以來,你的神情恍惚心不在焉,你的……」他的眼神熠熠然,他的話語無限諷刺,「既然你全然一副無辜的樣子,那麼能不能麻煩你解釋一下,關心素小姐——」 心素頭痛欲裂,她只記得自己模模糊糊說了一句:「你誤會了,那不是柯軒,那是……」 眼前一黑,就此暈了過去。 當心素悠悠醒來的時候,她睜開眼看到的是高高的屋頂,她有些疑惑地轉眼看四周,結果,她嚇了一跳。 因為,她很快就發現,自己所置身的居然是簡家別墅裡,她和簡庭濤當年住過的那個房間。 她怎麼會在這兒?她一邊慢慢起身,一邊回想。 不一會兒,她就想起來了,她淋了雨,然後,暈倒了,在簡庭濤面前…… 她慢慢打量了一下四周,屋外全黑了,房內也只有床頭燈,亮著幽幽的光。她睡的,還是那張進口的KING-SIZE的大床,房內仍然是她離開時的陳設,床對,還是那個她當年一眼看中的紅檀木的古董櫃,左側還是那個仿古的沙發,沙發前放置的還是那個水晶茶几,甚至,茶几旁的那盞落地燈,還是她當年在瑞士挑中的,曾經被簡庭濤笑話過的,那個造型樸拙可愛的小企鵝,一怔之餘,她不禁淺淺一笑。當她的眼睛,向右一轉的時候,又是嚇了一跳。她看到簡庭濤,睡在那張躺椅上,身上蓋著西裝睡得正香。她心頭居然一暖,悄悄下床,拿起一床毛毯,輕輕地蓋到他身上,然後默默注視著他的睡顏。 他睡得很安穩,仿佛極其疲憊般,下巴上顯出淡淡的青痕,一貫極其講究儀錶的簡庭濤,袖口馬馬虎虎地卷著,褲子上還帶有幾道或隱或現的泥痕和皺褶,而且,他還是習慣性地用右手枕著頭睡覺,呼吸平順,睡得很是安詳,純真如孩童。他們剛結婚那陣子,心素半夜醒來,總是會對上一雙清亮的眸子,他就那麼一眨不眨看著她,而當她略帶疑惑地揚眉看向他時,那個人總是訕訕地即刻轉身入睡。 後來,他越來越忙,也越來越,睡得很沉很安穩了。 再後來…… 心素默默看著,過了半晌,又是淺淺一笑,下意識看了看表,半夜十一點半。她一愣,再看看日期,天!居然已經過了整整一天,也就是說……她睡了整整一天? 就在這時,簡庭濤似是聽到了一些動靜,他微微動了動身體,慢慢地,睜開了眼睛。他仍然習慣性地先揉揉眼睛,然後,他看到了眼前心素的臉,連忙坐起來,「你怎麼醒了?」 心素微笑了一下,他看著心素的溫潤笑顏,不禁一怔。半晌,回過神來,他起身,掀開毛毯,站起來,伸出手輕觸心素的額頭,淡淡地道:「嗯,好多了,已經不發燒了。」說著,仍是淡淡催促道,「你還是繼續上床躺會兒吧,」他看著心素,向她解釋,「你昨天暈過去之後,我就把你帶回來了,請張醫生看了下,他說你最近疲勞過度,再加上被雨淋了,肺部輕微感染,給你打了兩針,還配了些藥,一會兒記得把藥吃了。」 心素有些酸楚,她順從地重又回到床上,靜靜躺著,看著簡庭濤出去了。 不一會兒,他又上來了,手中拿著一個託盤,上面是一個碗,碗旁還放了一杯水。他放下託盤,坐到床頭的小椅子上,端起那個碗,「我讓廚房裡做的梗米粥,你趁熱喝了,喝完之後,記得把藥吃了。」他看著心素接過碗,又起身,走向更衣室,拿了換洗衣服出來,逕自走到了浴室裡。 等到心素把粥喝完,再把藥吃了,簡庭濤也洗完澡,換了家常休閒服出來了,他的頭髮,仍然有些濕漉漉的,他隨意地用大毛巾邊擦邊對心素說:「天太晚了,你今晚就睡這兒吧。」他又補了一句,「媽去萬佛寺進香吃齋去了,要到週末才回來。」 心素怔了一下,她看向簡庭濤,還是有點不相信地道:「我,睡了一天?」也就是說,她蹺了一天班? 簡庭濤繼續擦著頭髮,點了點頭,不經意般地道:「不必太擔心,我幫你跟邱總請了兩天假。」事實上,他也蹺了一天班。從昨晚把關心素抱回來之後,他顧不上家裡開門的王阿姨好奇且研判的樣子,也顧不上張醫生一邊給心素做檢查一邊不時瞄向他的眼神,更顧不上他淩晨五點多打電話過去,讓總裁助理,當年的T大學弟封誠岳取消今天一天的行程,將所有等待披閱的檔全部送到家裡來時,封誠嶽語氣中掩飾不住的極度驚詫。 現在想想,他自己都覺得毛病不淺。 他一邊披閱著檔,間或打著電話,一邊不時注意著心素的動靜,一直忙到了晚上八點,才略略在躺椅上休息了一會兒。 心素垂下眼,「謝謝你。」但她還是堅持起身,「已經好多了,我——還是回去吧。」不知為什麼,想到要繼續留在這個房間裡,她的心裡就有些不自在,還有些抑制不住的酸楚。唐經理那麼伺機辱駡她輕賤她,她都從沒有感覺到過委屈,只是輕蔑。而如今,他輕輕的一個眼神,竟然勾起她的無限辛酸。 以前她的身體一直很好,幾乎從不感冒生病。而現在呢? 人的累,從心累開始。 簡庭濤停下手中的動作,注視了她半晌,然後走到她面前,「關心素,我看你不是屬羊的,你絕對屬牛。事到如今,你居然還是這麼倔強,」他輕輕地抬起她的下巴,「又或者,你在害怕什麼?」他的語氣中帶有一絲危險,他的眼睛奇異地亮著,「看起來你的身體已經恢復得差不多了,但是,如果你腦子不健忘的話,」他幾乎是半咬著牙地道,「應該還有……」 他的雙眸,已經銳利得幾乎是惡狠狠地盯住了心素胸前的那條項鍊。 他清晰地記得心素暈倒的那一刹那,未說完的那句話:「那不是柯軒,那是……」他知道,心素雖然倔強,雖然固執得幾近讓他咬牙切齒,但是,她從來不說謊。 而且偏偏在最需要虛與委蛇的場合直來直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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