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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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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素合上手機,微微揚起頭,然後,下意識地又看向街對面的那家餛飩店,她的眼神,無意識地一轉,結果,對面的那條街上,她看到了兩個熟人。 是簡庭濤和葉青嵐。 他們剛從一家大酒店的旋轉拉門裡走出來,後面還跟了幾個拿著公事包的中年男女,簡庭濤仍然穿著一身剪裁合體的NOGARA西裝,那是他一貫以來最喜歡的品牌,葉青嵐穿著一身深色套裙,脖子上系了一條淺色絲巾,兩人正和後面幾個人說著什麼,然後,兩人先行向前走,似是要隨便逛逛的樣子。葉青嵐的手,很自然地挽住了簡庭濤的臂,正笑著跟他說著些什麼。 一對光彩照人的璧人。他和她有婚約的時候不就看過,現在看到,更不稀罕。 心素低下頭去,嘴角牽出一抹淡淡的,略帶諷刺的笑,剛好此時,綠燈開始亮了,她靜靜地穿過馬路。 簡庭濤一眼就看到了人潮中的關心素。 和十年前一樣,還是在這個路口。 和十年前一樣,她靜靜地站在那兒,就如同一朵遺世獨立的清蓮,風微微吹動著她的長髮,她頸上淺紫色的絲巾,她衣裙的下擺。她的臉上,還是那種略帶怔忡,略帶憂鬱的神情,那是一種曾經一度讓他瘋狂迷戀的韻致。 只是,後來他才知道,那種神情,那種韻致,不是為他而綻放的,而是…… 一貫驕傲得很的簡庭濤,居然做了那麼多年的傻瓜,很諷刺很可笑很荒唐,是不是? 他的嘴角,同樣牽出一抹略帶諷刺的笑。 於是,他轉過臉去,繼續和葉青嵐向前走。 他們兩人,就在這個十年前決定他們命運的街口,交錯而過。 對朝九晚五的上班族來說,日子過得實在是快,一轉眼,又到了一個週末,這個週末,是關定秋先生和蕭珊結婚三周年紀念日。 在前幾天晚上,蕭珊就打過兩三次電話來,問心素這個週末回不回來吃飯。 心素即刻就簡短地應了一聲:「回來。」 和關定秋先生一樣嘴硬心軟的她,儘管這一段時間以來在電話裡仍時不時和老爸鬥幾句嘴,但是,那種怎麼都割捨不斷的親情,讓她越來越依戀回T大那個原來她所熟悉的家的感覺了。 心素回到家中的時候,一進門,看到原先坐在沙發上,一見她之後就放下報紙含笑立起身來的柯軒,才知道關定秋先生也同時邀請了他來家裡做客。 她的心裡微微一動,她知道了蕭珊為什麼要打那麼多次電話給她。現年三十一歲的柯軒,經過破格晉升,業已成為目前T大最年輕的教授,專長于唐宋詩詞研究,是T大一顆冉冉升起的明日之星,前途一片光明。 只不過學中文的人,總是太浪漫了些,心素從小見到大的身邊的這些叔伯輩們,此類先例比比皆是。 自家老爸關定秋先生就不提了,足足讓蕭珊阿姨苦等了將近二十年,樓下的劉伯伯當年追劉伯母的時候就更稀奇,據說因為她,立時三刻從理科改學文科,以此跟她報考同一個學校同一個專業,終於在四個月內壯志躊成,如願以償獲得芳心。直到現在,夫婦倆做什麼事都是同進同出,劉伯伯更是以堂堂文科首席教授之身份,天天陪夫人去菜場買菜,陪夫人逛街,陪夫人散步,情深若此,連從小和心素長到大的,當前在美國攻讀電腦博士學位的劉家兒子劉澈,其時還在國內跟心素同念T大時,都曾經一度愁眉苦臉地對她說:「怎麼辦,心素,在我們家,我永遠覺得自己像個外人,只要我媽有一點點不高興,我爸立馬就要賴到我頭上!」 那個酷熱的夏天,在T大文科樓旁的臺階上,在聲聲蟬鳴中,看著這個小男生蹲在她身旁,搖頭晃腦似是煩惱不已的模樣,心素不禁也有些好笑,她對劉澈的表演才華深有體會,就因為這一過人天賦,從T大附小啟蒙時候開始,班裡因調皮搗蛋而受罰的人,永遠都不會是他。 這個男生本科一畢業,就變本加厲地繼續發揮演技,迫不及待申請出國去了,對劉家兩老陳述的理由居然是——「省得你們看到我就嫌煩!」 其實,心素明白得很,這個口是心非的小男生,還不是一路窮追不捨地跟著他們班上那個永遠考試都把他壓得死死的比他還要精靈古怪的小女生程緣去了。 想當年,他還一度揚言要報仇雪恥,結果不但四年未果,報來報去,倒把自己的心連著也賠進去了。 所以說,班裡的第一名,和班裡的第二名,註定了這一輩子,就是要糾纏不清的。 就連這個看似溫文無殺傷力的柯軒,在感情問題上,比起他的前輩師長們來也是有過之而無不及,這麼多年來,似是全副精力都放在學術研究上,論文發表了一篇又一篇,課題承擔了一項又一項,但是,對自己的終身大事,對自己的未來伴侶,似乎一點認知也無。身邊的同事朋友並不是沒有時時關心他,就連從不愛管閒事的關定秋先生,也幾次三番地委託蕭珊代為留意合適女子,意欲略略彌補心中那份的虧欠,但是,無論誰出面勸說,柯軒每每只是微微一笑,然後,拋下極其瀟灑的一句話:「緣來則聚,無須強求。」 一如十年前的坦蕩和豁達。 這也是關定秋先生這麼多年,心中始終沒有完全原諒女兒的最最重要原因之一。 心素微笑著跟柯軒打了個招呼:「你是什麼時候到的?」 柯軒也含笑應道:「剛到一會兒。」說著,幫心素接過風衣和包。 心素朝內室探了探腦袋,「我爸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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