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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三


  「是劉大闊!他是日本人的走狗!」月眉咬牙切齒,「我說日本人怎麼會攻打大良,原來是這麼回事!」

  「月眉,你別亂說,這樣的罪名你可擔當不起。」阿雲忙捂她的嘴。

  「那個混蛋什麼事做不出來!只是奇怪,他怎麼知道我在大良?」

  「啊!」阿雲突然想起來,在白衣庵與玉珠師太相撞時為了開脫,她說出了家裡是大良的富隆絲廠,原來是自己的粗心。「都是我不好……」她把當時的情景告訴了月眉,如犯了錯誤的孩子般難過與自責。

  「劉大闊一定還在找我,這次更是借助日本人的淫威,我明白了。」月眉眉頭一皺。

  「月眉,這怎麼辦?劉大闊真的會帶日本人打過來的,他還會到富隆絲廠或曬莨廠找你……你趕快收拾東西離開這裡吧……」

  「要走我們一起走,日本人很快就會打到村裡,這裡也呆不下去了。」

  「好,可是去哪呢?」

  「到倫教吧,那裡還有兩間曬莨廠,也有住的地方。阿堅,你今晚回曬莨廠叫師傅們把坯布和香雲紗都埋掉,明天一早你回河那邊叫上你父母,我們一起坐船走。」

  「好。」

  阿堅走後,大家都趕緊收拾東西,一夜無話。

  第二天一早,春姑太等人在下游的船裡等候,可是左等右等,直到日上三竿還是沒見到阿堅的人影。

  「是不是曬莨廠裡的東西沒收拾好?我去看看。」阿雲說。

  「我也去幫忙。」月眉跟著阿雲下了船,兩人朝河下游走去。

  「還記得那年夏天我們在河邊玩耍嗎?」阿雲問。

  「記得,那段時間過得真開心。只是不知道什麼時候我們才能再回來了,唉。」

  「月眉,別這樣,我們很快就會回來的,還會開開心心地在這裡玩耍。」

  「嗯。」

  遠遠的,她們便見曬地上圍了一圈的日本兵。

  「阿雲,日本兵!」月眉輕輕叫道,拉著阿雲躲在岸邊高高的草堆裡。

  「怎麼來得這麼快,那阿堅哥……」阿雲顯然是被嚇住了,不敢再往下說。

  月眉也正擔心著,不知如何作答,忽聽旁邊輕輕傳來一句:「阿雲、月眉,我在這。」兩人扭頭一看,只見阿堅躲在旁邊深深的草叢裡,正露出半個腦袋朝她們招手。

  「太好了,阿堅哥你沒事,我們正擔心呢……」

  「那些日本兵一大早就跑來了,我們還沒來得及把香雲紗全部藏好,唉,都落入他們手裡了。對了,帶頭的就是那個找你的人……」

  「果然是他!」月眉看到劉大闊正在指揮那些日本兵搬運香雲紗,恨得牙癢癢,「老師傅們呢?」

  「昨晚我就通知他們回去了,只留下五個年輕的藏布料,都跑出來躲好了,沒人落在他們手裡。」

  「那還好。先別管曬莨廠了,估計劉大闊也不能把這裡怎麼樣,只可惜了那些面料。我們趕緊去找春姑太她們吧,大家都在等著呢。」

  「對了,爸媽呢?」阿雲問。

  「昨晚我回去跟他們一說,他們便連夜收拾東西投奔三水那邊的姨婆去了,怕人太多拖累了春姑太她們。」

  「也好,三水那邊離廣州遠,應該更安全些。」

  三人一上船,春姑太馬上吩咐開船。阿堅把曬莨廠的情況大概講給春姑太聽。

  「唉,只要人沒事就好。」聽完曬莨廠的情況,春姑太歎道。

  「還好曬莨廠在中游,不然我們的船就要經過那裡,會被劉大闊發現。」阿雲突然發現了這個問題。

  大家都不禁歎息起來,想不到貴公當年為著光宗耀祖的中游曬莨廠,今日竟救了她們一命。

  船順水而下兩百米,到了月亮河的盡頭,便一調頭,拐進了一條支流,朝倫教方向去了。

  第十八章 秘方重現

  在廣州人的印象中,似乎從來沒有這樣冷清的春節,甚至可以說是淒涼。辭舊迎新,為的是討個好彩頭,把舊的一年裡的晦氣全部掃去,來年能過上好時日。只是這1939年的春天,「天空烏雲密佈,地面鬼子橫行」,廣州城一片狼藉、滿目瘡痍,哪能看到丁點希望?不過倖存下來的人們依然宰雞殺鵝,虔誠叩拜神靈,祈求老天爺為他們斬妖除魔,回復略為平安的歲月。人們懷著一絲盼望,戰戰兢兢地過完了春天,夏天,沒有看到一絲希望,卻在入秋時分迎來了汪偽中國國民黨廣州市黨部成立的消息。汪偽集團打著日軍的旗號助其繼續奴役著廣州,整個廣州城霎時又提前進入寒冷的冬季。無望的人們繼續著逃亡或遷徙,香港、澳門等地成了廣州人的避難所,剩下那些沒錢又沒關係的人,唯有留守在這座千瘡百孔的城市裡與之垂死掙扎。

  深秋的一個傍晚,劉大闊正躺在書房的搖椅上閉目養神。這一年半載,他有著太多的得意,卻也有不少的煩愁—打著日本皇軍的旗號固然是吃得開,只是這皇軍也不是那麼容易侍候的,伴君如伴虎啊!當然,抓住一切機會向上爬,那是升官發財之道。

  「劉爺,外面有人求見。」阿德進來稟報。

  「什麼人?」劉大闊依舊閉著眼睛。

  「看他的樣子,像是逃難出來的……」

  「去去去,趕出去!」

  「他說他有法子完成劉爺感興趣之事……」

  「哦?」劉大闊睜開眼睛,輕蔑一笑,「什麼人我都見過,倒是沒見到這麼大口氣的。」

  「劉爺,那……」

  「那我就去會會這個有法子完成我感興趣之事的人,看看他到底是什麼來頭。」

  客廳裡站著個四五十歲的男人,衣衫襤褸,一條深深的刀痕從左眉尾直下劃至左唇角,觸目驚心。如今廣州的街道上並不少見此般乞丐,但這人一雙眼睛比那些無家可歸露宿街頭的人多了幾分神采,似乎其中蘊藏著難以猜測的東西。

  「你找我何事?」劉大闊打量著他,皺眉問道。

  「拜見劉爺。」那人作了個揖,「我知道劉爺的興趣之事,所以特上門來……」

  「放肆!」阿德喝道,「在劉爺面前不得無禮!」

  那人住了口,隨即拋下一句話轉身便走,「看來劉爺對香雲紗移植日本的事情不感興趣,那我是走錯地方了。」

  「慢著!來者都是客,更何況是專門有目的而來的,我又怎能讓你空手而回呢?阿德,備上等的酒席,我要款待貴客。」

  阿德應聲下去了。那人停步回頭,朝劉大闊點頭一笑。

  一桌的山珍海味,那人也不客氣,舉杯就喝,夾肉便吃,一副像是餓了千百年的吃相。劉大闊微笑不語,默默地看著他吃。那人終於酒足飯飽,劉大闊也就不客氣了,開門見山地問起話來。

  「你說的香雲紗移植日本,那是怎麼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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