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紗亂(73)_艾藍

七三

　　第十六章新仇舊恨

　　1936年的初夏，天空明媚如少女的臉，沒有一絲陰雲愁雨，人們的心情較往年同一時期好得多，太太小姐們迫不及待地從衣櫃裡拿出香雲紗晾掛好，然後一身華服靚妝花枝招展地又穿梭於大小舞會。早已有人排隊向月眉討要今年的新款衣裳，月眉沒有擺架子，本來就是自己喜歡的手藝，權當空閒時的消遣，再說自己能夠主宰這一季的時尚，其中的成就感是難以言喻的。放眼望去，滿大街差不多都是她設計的服飾翻版，這也是成就感的一部分。

　　近段時間，月眉總出現身體乏力、頭暈等症狀，以為是換季時期的不適應，也沒留意。這天一早醒來，她猛地覺得頭一陣眩暈，接著胸口一悶，心裡一陣噁心，對著痰盂卻是幹吐了半天也沒東西。她自覺沒事，卻把侍候的丫頭小紅嚇壞了，急著要去請醫生。

　　「又不是什麼大事，不要搞得這麼興師動眾的，免得每個人都來問這問那。」

　　「三太太，萬一有什麼事，老爺責怪下來不是更興師動眾？這麼著，我悄悄地把醫生請來，對誰也不聲張。再說了，這大白天的，老爺不在家，一屋子的人都在困覺呢。要真有人問起，我就說是三太太想詢問一下調理身子方面的事情。」這小紅才十三歲，卻是個小人精。

　　「你說得倒是有理，去吧。」

　　請來的是個老中醫。廣州人對舶來品喜歡有加，唯有在醫藥上還是對中醫情有獨鍾，也許是覺得還是老祖宗留下來的東西比較可靠。仔細把完脈後，老中醫面露喜色道：「恭喜太太，是喜脈。」

　　「哦？」月眉驚喜，心裡一思量仍不放心，便壓低了聲音問，「可把准了，真是喜脈？我以前可是難懷上孩子……」

　　「確實是喜脈。太太興許是這些日子身子調養好了，所以有些症狀便會慢慢癒合。」老中醫十足的把握。

　　「那胎兒可一切正常？」月眉壓住心中喜悅問。

　　「從脈象上看，胎兒一切正常……」老中醫向月眉細細說來，並告訴她一些安胎方法，應注意的事項。

　　送走老中醫，月眉一張笑臉如花般綻放難以凋謝，卻是躺也不是坐也不是站也不是，這突如其來的喜訊真是讓她措手不及，不知接下來該怎麼辦。小紅說了句「恭喜太太」便站在旁邊掩嘴偷偷地笑。

　　「你還笑！」她瞪了小紅一眼，卻也「撲哧」地笑了。

　　「哪有像太太這樣，有了喜就坐立不安的。」

　　「這是老天對我的恩寵，小紅，我們明天去燒香吧。對了，這消息先別傳出去，晚上我要親自告訴老爺。哼，我要給他個大大的驚喜！」

　　確實是個大大的驚喜。晚上，當月眉嬌羞地告訴丈夫自己懷了孩子時，楊子良高興地把她擁入懷中，然後抱著她在原地打轉。

　　「真壞！別嚇著了孩子！」月眉嬌喘微微，嗔道。

　　「對對對，別嚇著了我的寶貝兒子！哈哈哈！」他輕輕撫摸那光滑的肚皮，一臉的紅光。

　　「呸！你怎麼知道是兒子，說不準是女兒呢。」

　　「是兒子就像他爸爸一般英明神武，是女兒就像她媽媽那樣嬌美動人，都好都好！」他刮著月眉的鼻子「呵呵」地笑。當然月眉知道他更希望是個兒子，前面兩個太太都生的女兒，如果月眉能替他生個胖小子，那這個男人會覺得家庭就更完整了。「月眉，把那些衣裳的活都退了吧，以後你就是家裡的一級保護物件，一定要好好養好身子，給我生個白白胖胖的孩子出來。一定要聽話知道不，不然我可是要下命令啦！」他假裝威嚴地說。

　　「嗯，我聽你的，明天就退了。」她乖巧地說。她幸福地躺在他懷裡，臉上泛起淡淡的紅雲，這是一個女人最幸福的時刻。是的，她多麼幸福，擁有疼愛自己的丈夫，又即將擁有可愛的孩子，她馬上就要做母親了。她突然意識到，一個女人，她的天職就應該是一個母親，如果沒有完成這一責任，那麼她將不是一個真正的，或者說是完整的女人。

　　「子良。」她感受著他的手指落在自己肌膚上的輕輕節拍。

　　「嗯？」

　　「我覺得真幸福。」

　　「我也是。」

　　「我以前從來不敢想我會有這麼幸福的日子，這幸福真有點讓我害怕。」

　　「傻瓜，害怕什麼？」

　　「害怕會是南柯一夢，醒來就不見了，一切還是苦難。」

　　「不會的，這不是夢，是真的。即使真是夢，我也不會讓你醒來，我會讓你永遠生活在幸福裡，幸福的夢境裡。」

　　「子良。」

　　「嗯？」

　　「我們給孩子起個什麼樣的名字呢？」

　　「你說呢？」

　　「我們一起給孩子起名字吧。」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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