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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


  第十四章庵堂鬥智

  廣州人注重傳統禮節,逢初一、十五必要上香拜神,出門外行均講究好意頭保福全家,偶遇喪事更要念經打蘸,整個廣州城裡寺廟尼庵大大小小不計其數,都香火興旺,香客不斷。那些寺廟尼庵,是眾人祈福之地,然而廣州城內還有另一種尼庵,卻是打著尼姑庵的幌子,掛羊頭賣狗肉,幹的卻是別的營生。

  清末民初,廣州盛行一種庵堂,內有鴇母式庵主、名妓式妙尼,可謂「水不在深,有龍則靈;庵不在大,有妙尼則名」,為專供廣州的達官貴人、富商名士醉生夢死、風花雪月之所。當然這種尼庵不對外公開,一般人進不去甚至根本不知道天底下還有如此逍遙之地,此地客源均是由熟客介紹,並要經由庵主調查其身世,合乎條件者方可進入。來尼庵玩弄風月的大多數為軍政要員,這裡亦理所當然地成為他們或密謀決策或潛藏逃難的場所。除了軍政要員,那些玩膩了陳塘風月的富家子弟亦慢慢通過各種管道尋樂至此,漸漸沉迷於這種隱蔽清幽的淫樂場所,享受此類安樂窩裡的情天欲海,並暗地裡把到尼庵嫖師姑叫做「開師姑廳」。說白了,只是換湯不換藥,陳塘是告白於天下賣笑,尼庵卻是躲在佛祖的招牌底下賣肉。

  尼庵裡的妙尼,均是貌美如花的女子,她們不似青樓女子般濃妝豔抹,只是淡掃娥眉略施脂粉,倒更顯得清麗脫俗,讓那些見慣了畫皮女人的男人更有新鮮感。當時的「廣州五大伽持」分別是藥師庵的大蝦、細蝦,永勝庵的眉傅,蓮花庵的文傅,無著庵的容傅,名噪一時。

  玉珠師太正是此類尼庵—白衣庵的庵主,白衣庵位於豪賢路,為「七大名庵」之一。白衣庵既能位於七大名庵之列,自有其實力所在,只是庵中並未能如其他尼庵般捧出一個「明星妙尼」,沒能成巔峰之氣候。前些日子一個熟客說要給白衣庵送上一份大禮,讓其有個鎮庵之寶,這送來的鎮庵之寶,就是昔日的陳塘紅牌月眉。

  可憐月眉,一場劫難過後兜兜轉轉還是跳不出紅塵,從青樓到尼庵,只是換了個名頭而已。

  她已換上清裝,玄色絲羅長袍,衩口開得很高,露出白絲貼身長褲,勾勒出修長的身段。足踩絲履,頭戴尼冠,手持念珠,一副出家女尼裝扮。臉上略施脂粉,嬌而不豔,媚而不俗,淡淡的妝容倒似小家碧玉輕妝梳扮去逛花街。

  月眉跟著玉珠師太行走在尼庵廊內,穿過一間間庵房。庵堂後有一個大花園,建有兩排房子,庵堂看起來年月已久,卻有一番古色古香之韻。園內樹木蔥蘢,鳥語花香,倒是一片清靜怡人之地,只是誰會想到這佛門聖地竟有如此不苟之事。她還沒有弄清是誰把自己抓到此地,此舉有何目的用意。庵裡的女尼見她都閉口不語,玉珠師太更是不對她透露半點風聲,今天一早只叫她裝扮好,有客人要見。見客?她倒是想看看尼庵裡玩的是怎樣的一種名堂,既然掩以佛祖名下,看你能囂張到何種地步。便也沒反抗,跟隨去了。

  進到最盡頭的那間庵房,玉珠師太叫月眉坐著靜候,客人馬上就到。莫不成真在這清靜地裡賣弄風情?她正要開口,卻聽門外響起了匆促的腳步聲,接著是一個男人的聲音傳入耳中—「來了?來了?」這個聲音就是化成灰她也認得,不是劉大闊是誰!

  只見那人走進門來,正是劉大闊。他穿一套深色西服,戴一頂黑色寬邊帽,腰圍看起來似乎胖了一圈。劉大闊進了門來正迎上月眉驚愕的目光,看到那雙依然俊秀的眼睛裡有著驚奇、疑惑,更多的是憤怒,不過這一身師姑打扮讓她更加飄逸秀美。他張開雙臂笑呵呵地迎了上去,「月眉!想死我了!這身打扮真是別有風情啊!」

  「呸!」月眉躲過,啐了一口,秀眉倒豎,怒目而視,「劉大闊,原來是你把我抓到這裡,你居心何在?」

  「息怒息怒,不就是想給你點驚喜嘛……」

  「你別過來!」紅光一閃,原來是月眉把那串朱紅色的念珠一甩,正中劉大闊右臉,然後念珠「啪」地跌落在地。

  「哎喲!」 劉大闊齜牙咧嘴捂著右臉大叫一聲,手放開便見臉頰起了一道紅印。「你看看,還是紅牌阿姑的架勢,也不念舊情。」他不好意思地朝旁邊的玉珠師太笑笑,「師太辛苦你了,你忙去吧,我和月眉先敘敘舊。」

  「有什麼事劉老闆儘管吩咐。」玉珠師太撇嘴一笑,便出去了。

  「月眉!」劉大闊又欲上前。

  「站住!你別過來!我沒什麼舊跟你敘的,對你這個混蛋,我只有仇,只有恨!」

  「月眉,我這是為你好……」

  「呸!你別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了!你整垮了『春夢』,害死了仙姑……」她的淚滾滾而下,「你不是人,你是個魔鬼!你是個十惡不赦的混蛋……」

  她哭倒在桌邊,被劉大闊趁機一把抱著,她死命掙扎,右手用力一甩,「啪」的一聲打在了他的臉上。劉大闊瞪著一雙牛眼般大的眼睛,滿臉漲得通紅,青筋暴起,美人當前,他的忍耐亦到了極限。

  「打我?!」他咆哮起來。「你到外面去問問,我劉大闊是個什麼人物?他媽的臭婊子,你別敬酒不吃吃罰酒,我念舊情想好好對你你竟敢對我動粗,那我他媽的就給你來狠的!」他舉起右手,準備往月眉臉上打去,月眉面不改色,臉高高抬起,狠狠地瞪著他,兩人就這麼僵持著。「呸,他媽的臭女人!」劉大闊終是敵不過那張梨花帶雨的臉,嘴裡咒駡著放下了手,氣呼呼地坐在太師椅上,拿起青花瓷杯「咕嚕咕嚕」地喝光了茶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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