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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六


  第十一章紅顏薄命

  到大良天已大亮,太陽露出了紅彤彤的臉蛋,看來是個好晴天。

  「終於放晴了。」月眉看了看熟睡著的何仙姑,揪了好多天的心終於舒展開來。她搖下車窗,貪婪地呼吸著新鮮的空氣,風兒把她耳邊垂下的髮絲揚起,歡快舞動。

  春雨潤物,插下的秧苗青蔥翠綠,一畝畝田地連起一片綠色的海洋。一陣風吹過,綠浪起伏,飄來陣陣泥土與草葉的芳香。細窄的田埂間偶有小牛在悠閒地吃著草,高低錯落的田埂形成小小的溪流,三兩個男童女童正提著玻璃瓶在捉魚苗,間或傳來幾句拌嘴聲。遠處間間農舍連成村落,那些農家院落裡一定有著棵棵果樹,還會有聲聲狗吠,已是上午,應該很快就會有嫋嫋炊煙升起……這一切,與她內心深處埋藏著的孩童記憶無異,她一下子陷入了一種親切的情愫裡,難以抽離。

  汽車在村口停住,然後又馬不停蹄地往回趕。

  兩人攙扶著仙姑,在村裡兜兜轉轉好一會兒才找到春姑太的大院。這是一座老地主院落,方方正正,前後都有院子,一溜的平房,中央圍著天井,後邊院子是一幢青磚二層樓房—房屋極老式,祖輩留下來的,那幢樓房是春姑太的父輩新起的。

  門是虛掩著的,屋裡卻沒人。

  「春!阿雲!阿雲!」芳姑喊了幾聲,沒人應。「難道在富隆?這才三月初還沒到忙的時候啊,一大早就不見人影……我們先進去吧,阿雲應該很快就會回來,走前我去過阿丹那裡,阿雲年後一直沒上廣州,在家裡呢。」

  兩人把仙姑安置在堂廳的榻上,讓她躺著。仙姑傷得很重,月眉探望後又被人毆打過兩次,下手很重,時不時嘔出黑血,想是內傷。

  「離開廣州城到了這鄉下,就是死也死得安心了……」仙姑一面說一面咳,又是一手絹的血。

  「仙姑,別這麼說,都挺過來了……」月眉手捧著那攤血,身子在發抖,想安慰卻不知該說什麼。

  芳姑倒了杯開水讓仙姑喝下兩口,漸漸平息下來。這時門「吱」地開了,重重地撞在門框上,發出很大的響聲,把三人嚇了一跳。「應該是阿雲回來了。」芳姑說道走了出去。

  「是你啊阿芳,嚇我一跳,什麼時候來的?」

  「剛到。泉姑,阿春呢?」

  「在祠堂裡呢,我趕著回來給她拿煙絲去……」

  「一大早跑祠堂去幹嗎?」

  「唉,還不是那個阿雲……」

  「阿雲?她怎麼了?」

  「要浸豬籠了,造孽啊!」

  「啊!」月眉聽到「浸豬籠」三字一驚,「阿雲要浸豬籠?發生了什麼事 ?」她沖出去問:「阿雲在哪裡?快帶我去!芳姑,你看著仙姑,我去看看。」她跟著拿了煙袋的泉姑出去了。

  李氏宗祠裡,祖宗牌位前燭火旺盛,煙霧繚繞。沙頭村的李氏子民圍在祖宗面前,或坐或站,最靠前的四五條細橋凳上,坐著七八個銀髮白須德高望重的長輩。一長著山羊鬍子的六七旬男人正拿著一本發黃的族譜念著族規,抑揚頓挫,直搗人心窩。

  春姑太煩躁得很,煙袋裡的煙絲早沒了,她仍對著空空的煙管用力直吸,以此平衡不安的心。她一邊吸煙管一邊狠狠地盯著阿雲,既怨恨又心疼,恍惚間又回到了二十年前,跪著的阿雲猛地變成了阿丹,她一個激靈,差點分不清哪個才是真的。

  被五花大綁的阿雲臉上沒有一絲血色,粗長的辮子鬆散開來,她呆呆地聽著族規,默默地忍受著人們拋過來的白眼與各種各樣的冷嘲熱諷。沒有抗爭,沒有申辯,只是安靜地等待著懲罰。

  族規念完了,那老頭多餘地問了句:「春姑太,對於阿雲的處罰,你有什麼意見?」

  春姑太白了他一眼,她要真能有意見,早就一把扯住阿雲的耳朵回家躲著去了,還會在這裡丟人現眼,受浸豬籠的死刑!她把煙管往橋凳腳上「篤篤」地敲著,似乎要敲出幾兩灰來—裡面早就空了,一邊敲一邊粗聲粗氣地說:「我一個婦道人家,哪輪得到我說話,師爺你說怎樣就怎樣……」

  「那就不是了,你們家怎麼說也是村裡的大戶,這些年來接二連三地出那麼多事故,要是對族規不滿的話那怎麼向後人交代……」

  「呸!什麼我們家接二連三地出那麼多事故,你們家才是……」春姑太心虛地叫起來,卻也是不敢在祖宗面前造次,鼓著一腮幫子氣。

  師爺輕蔑地看了她一眼,不再理會,對著眾人喊了句:「執行刑罰!」兩個大漢立馬拖了個大豬籠過來,往阿雲頭上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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