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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仙姑是個非一般的女人,月眉早就知道,有一天自己要步她的後塵,她也早就明白,只是年幼血性的她,這段時間裡又突然起了叛逆與抗爭之心,讓她一下子迷惘而痛苦。

  「芳姑,我……」她欲辯無言,道理她懂,反抗的後果她更知道,只是這命運,她卻是看不清了。

  抬頭望去,窗外的樹梢上掛著一輪彎月,原有的灼灼光輝被層層烏雲實實掩蓋,只透出虛弱而微薄的光暈,她不禁起了憐憫之心。只是她,又有誰來憐憫?除了自己,看來再無他人。這麼一轉念,倒讓她憤憤不平,心有不甘。

  「被烏雲包裹了,玷污了,這月光就不再是那皎潔透亮的月光了嗎?」這一聲,像是問月亮,又似問自己,「也許,這彎月亮應該先為自己能夠穩穩地高掛於天上普照人間大地而開懷才是,下一步才是其他……」

  芳姑搖頭,關門出去了,留下她仍望著月亮癡癡地想,輕輕地歎。

  第二日傍晚,夕陽還未褪盡余暉,劉大闊的花箋發到,把何仙姑弄得一驚一乍的。她實在搞不清這劉大闊到底在玩什麼花招,似有情來卻無意,是不是沖著「春夢」新定的手續要還兩招?不過倒讓何仙姑略略寬了心—只要劉大闊真對月眉動了心,就不愁他不進「春夢」的門,男人,還不就那回事!

  豈料讓何仙姑驚乍的不止劉大闊,還有月眉。月眉仿佛一夜之間開了竅,沒了昨日的拘謹與反抗,一笑一顰一動一靜中既大方又風情,處處展露「春夢」首位紅牌的才情風貌。

  劉大闊緊隨花箋步入「春夢」 ,一進門就笑呵呵地道歉:「何老闆,上次因有急事匆匆離去,實在抱歉。這次我可是誠心誠意,挨著太陽下山的腳後跟來的哦……」

  「看你客氣的,『春夢』的大門當然是永遠對劉老闆敞開的,白天來還是晚上來,甚至半夜三更來,隨你的意!」何仙姑媚眼一笑,把劉大闊迎上二樓大廳。棋走到這一步,她明白,吃定這個主兒了!

  花筵酒席同歡共飲,香巢茶圍軟語溫言,劉大闊心醉情開心花怒放。眾人圍坐屋內,隨意言談,倒似親人朋友在聊家常,只是那晃著淡黃煙暈的燈光掩飾不住隱隱的曖昧。

  劉大闊手中捏著進門時月眉送給他的毛巾,花色細細而雅致,香味淡淡卻直鑽鼻孔滲入心窩。毛巾兩頭是好看的穗子,每個穗子系著一個金幣,雖然這一切都是自己花錢買的,他仍止不住地春心蕩漾。這毛巾,可是月眉出給他這個鍾情客的。何仙姑果然是怪招多多,只是這招數,還真出到男人的心裡去了。劉大闊心裡一陣讚歎,禁不住往何仙姑看去,只見她徐娘半老風韻猶存,眉目間的那股風騷與嬌媚不減當年,只是他現在已另有所愛,眼光只停留了兩秒便又轉向了身邊的月眉。他已經在焦急地盼望著趕緊入夜趕緊散會趕緊春宵了,摟住月眉的手禁不住慢慢出了汗,濕了一手心。

  劉大闊的這點心理,何仙姑早已看在眼裡,寒暄片刻後,她嬉笑著打發了其他客人及妓女,手裡攥著厚厚的一遝銀票心滿意足地離開了月眉的房間。那是劉大闊付的「焗房」錢。

  眾人散盡,月眉掩上房門,剛回頭,碰上劉大闊兩隻火辣辣的眼睛,她沒有回避,只眉目一轉,莞爾一笑。

  「劉爺還喝茶嗎?」

  「不喝了。」

  「劉爺還吃點心嗎?」

  「不吃了。」

  「那劉爺……」

  「來。」劉大闊拉住她纖細的小手,並肩坐於床沿,他挨著她耳邊輕輕說了句話,她的臉驀地升起一團紅雲,小聲「哧哧」地笑。原來劉大闊在給她講一些低俗卻情趣的黃色笑話。

  床上的帳褥全是由劉大闊的擺房錢所置,錦簇一新,單是枕邊那瓶淡粉色的法國進口香水就花了一百兩銀子。濃郁的香味使整個房間的氣氛更加曖昧……

  「何老闆,月眉以後就包給我了吧。」中午時分,劉大闊才依依不捨地離開了溫柔鄉,臨走前他向何仙姑提出了要求。

  「劉爺放心,像那些普通客,月眉也只是彈彈小曲亮亮嗓子掛個號而已,月眉侍候的,當然是如劉爺這般身份的人……」何仙姑滿臉帶笑說道。

  「仙姑,憑我們多年的交情,這點小事情也辦不成嗎……」他套起近乎來。

  何仙姑止不住心中嗤鼻一笑。她很清楚劉大闊的為人,風流多情,對一個女人愛的時候愛得徹底,不愛的時候也甩得徹底,就如她。還有,她覺得劉大闊這人不踏實,不如陳伯坤之流,說一是一說二是二,且旗下財物大部分來得清清楚楚,而這劉大闊的底細,她著實是有些雲裡霧裡,在這混亂年代,誰知道他靠哪門子發的財,雖說有洋鬼子撐腰,仍不是什麼光明正大的事業。對這劉大闊,還是多留點心眼為好。

  「唉,不是我沒向著你啊!你也知道『春夢』才開張沒多久,這裡的一切還得靠月眉撐起場面呢。等『春夢』站穩了腳,月眉也大紅大紫了,劉爺還怕抱不得美人歸啊?」

  劉大闊早料到何仙姑此時絕不會讓他一人獨霸月眉,所以也不再勉強,「何仙姑,你肚子裡的詭計比男人還多!」

  「喲!這是劉爺抬舉我,我一個女人家,還不是混口飯吃,不叫你們這些男人笑話我就已經阿彌陀佛了!」她手絹一揚,念起佛來了。

  「笑話?怕是被男人們愛死了吧?哈哈……」他伸手往她臉上一掐,被她手絹一揮嬉笑著打下去了。

  「劉爺,你可要常來,別讓月眉等急了心。」她朝他眨眨眼。

  「好!那你可得保證不能讓我白來,你知道我的脾氣,一不空二不等……」

  「喲,我要連這個都不記得,那還真的枉費我這些年來對劉爺的惦記了……」

  「哈哈,記得就好,那我一定常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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