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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四


  四周爆竹聲聲震耳欲聾,薑非淺自認為已經是後半程的青年女子了,卻還是童心未泯的捂著耳朵蹦蹦跳跳,興奮得即將沖頂,對年三十的感情變惡劣的時候對煙花的神往依然不減。過了好久才發現口袋裡的震動。找了偏僻處接起來是初曉,非淺正是高興的時候,大叫著:「你真有良心,拜年拜得真準時,可惜我沒有紅包發。」

  初曉也大叫:「你不發我紅包就罷了,也不能把別人發我紅包的計畫給弄泡湯吧。」

  非淺好笑的問:「我離你十萬八千里的礙著誰了。」

  初曉義憤填膺:「除了你家周仲微還能有誰,你倒好一聲不吭的把人家丟下自己過年去了,可憐仲微哥哥一臉醬菜顏色,帥得盪氣迴腸的人發起難過來也是驚天地泣鬼神啊,簡直天地萬物為之動容,你怎麼能就鐵石心腸。」

  非淺無辜的說:「我又哪得罪他了。」

  初曉說:「我可不知道,清官還難斷家務事呢。我就知道你答應人家陪他過年的,可是你溜號了。」

  非淺驚詫萬分:「什麼時候答應的。」

  初曉更是驚詫:「你問我,我問誰去。」

  她左右想不出個道理來,於是猶豫的說:「不可能吧。」

  初曉正色說:「別不可能了,他都快把B市給掀翻了,我看你還是老老實實的躲著吧,等這邊事態緩和了我再通知你回府。」

  非淺笑起來,「犯貧差不多就收手,快去看煙火吧。」

  初曉感歎:「嗯,看著呢,真漂亮。」

  掛了電話,非淺掂量著初曉的情報屬實情況,想了想,肯定沒有答應過陪他過年的,就不去想了,只是忽然覺得,挺想他的。

  手機的來電又閃了起來,號碼是陌生的,猶豫著按了接聽鍵。

  對方隱隱帶著高興的講:「新年快樂,非淺。」

  她楞了一下,也高興的回:「新年快樂,清修。」

  第十八章

  余清修笑起來,溫藹的笑聲像是一壺溫度拿捏得宜的酒,恰是那一絲冷入了喉才能清涼,那一絲溫入了心才能安舒。「心情很好啊。」

  非淺微笑起來,難道需要不好麼,回答說:「沒有除夕夜心情不好的道理。」

  他說:「你那裡很熱鬧。」

  她說:「是啊,家家都在放花放炮。你那裡呢。」

  他說:「也熱鬧。」

  她哦了一聲便沉默,不知道接下來該說些什麼。

  清修緩聲問:「家裡都好麼。」

  她答:「都好。」

  他說:「那就好。以為你遇到了才什麼突然回去的。」

  她說:「原來你也知道仲微在找我。」

  他笑:「這麼說,他還沒找到。」

  結束通話後,非淺忽然沒了看熱鬧的心情,清修的電話讓她不能寧靜。如果四年前大家能夠如此心平氣和也許此刻不是這樣的局面。她笑著搖頭,「如果」真的只是兩個很無力的字。回到家春晚節目已經結束了,媽媽早幫她鋪好了被子放好了洗澡水,浸在浴缸裡非淺軟軟的想自己真是幸運,總有這樣一個地方可以收容一切,躲在裡面安心做媽媽的公主。回到房間時爸媽已經睡了,她躡手躡腳的跑到書房去找自己的藏寶箱。箱子又大又沉,可是抱在懷裡就抑制不住的感情氾濫,箱蓋這樣一打開一股時間的味道撲面而來,裡面都是她成長中細碎到不能再分的心情,像花兒向光而生一般在她面前忽的朵朵綻放。每次回家都要過上一遍,再放些新的東西進去完整那條叫做薑非淺的年路。裡面的書和本子算上那些零零碎碎的紙條都是泛了黃卷起了邊,幼時讀的《離騷》翻開來不禁歪頭,懷念中帶著笑,竟然是用這篇全文認的字,媽媽也算是天才了,那裡面的字至今能用上的倒真是不多。再長大一些看得《史記》,有幾頁被重重折了角,她盯著書皮發呆,不翻開就能知道,是那篇刺客列傳,有些奇怪,裡面王孫公子豪門貴胄英雄名士皆是精彩故事,卻只對未成功的刺客心有嚮往之,現在想不出當初喜歡的原因了,大概因為荊軻是神勇之人,怒而色不變吧。還有那本《青蛇》,她用了波浪線仔細劃了小青的獨白,「也許世上本來沒有我,是先有素貞,素貞把我種出來,她不要我,我便枯萎。」她那時候想過,誰是她的素貞呢,開始時以為是清修的,離了他便不能活。她逐一想起曾經對他撒過的嬌,說過的話。

  「清修,我們買個大蛋糕吧。」

  「清修,我們養只貓吧。」

  「清修,我們換個書架吧。」

  「清修,……」

  「……」

  想起再搖頭,最後是一句,「清修,我們分手吧。」深深陷在裡面,冬夜的寒冷比不過絕望的心。她咬咬牙收了心思只專心一樣一樣的過目那些書、本和短小的字條,折過的紙鶴及星星,收到的情書與挑戰書,這樣一段段翻開,一頁頁翻去,讓她從三四歲又重新活到了二十三四歲。埋箱底的書一本一本被翻出,隨著那些課上偷看武俠的記憶,隨著那些讀書會朝談言情的記憶,隨著那些檯燈下抄寫徐志摩席慕蓉的記憶,一同被喚醒復蘇,鮮活得徹徹底底。連著深愛蕭十一郎的全部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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