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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八


  玉兒說了聲:「知道了。」

  10點50分,胡泊要出門,換鞋時發現皮涼鞋給擦得油光發亮。

  胡泊感激地看看玉兒,說:「關好門。」

  玉兒點點頭,說:「陰天了!」就遞給他一把黑色的尼龍傘,又怔怔地瞅瞅他,似不太捨得他走,輕聲說了一句,「喝酒控制著點兒,小心!」

  一句柔柔的話說得胡泊心裡「忽悠」了一下。

  立在大門口不到三分鐘,一輛黃「面的」車從南邊駛過來,停在了胡泊身邊。曹雙下了車,跟他又握手,又摟肩膀,親熱得不得了。兩人上了車,曹雙對前邊的司機說了聲:「上黃河北!」車子飛快地開了起來。胡泊這才發現,大塊大塊的烏雲緩緩地從四周彙集而來,低低地壓在了城市上空。風也起來了,吹得地上的不少藍色、紅色、白色的塑膠方便兜飛上了半空。

  曹雙問了幾句怎麼樣順利吧,就俯在胡泊耳邊低聲道:「你平時老吃山珍海味,今兒個,哥請你去品嘗一頓泥鰍宴!」

  胡泊暗自笑道,你不就是黑泥鰍嗎?卻問:「怎麼不開你的轎子來?」

  曹雙道:「喝了酒開車不安全。」

  車子駛上了黃河大橋,胡泊看了看橋下,寬闊的河床上幹幹的,沒有一點兒水。想想電視上說今年是歷史上黃河斷流時間最長的一年,已斷了80多天。車子又駛出去十幾裡,到了一個小鎮邊上,曹雙讓停車,交了錢。這時雨已下起來了,雖不大,卻挺密。胡泊撐開傘,跟曹雙朝鎮南頭走去。

  來到一個挺僻靜的小院門口,曹雙伸手按了一下門鈴,過了十幾秒鐘,門開了,裡邊是個畫著濃濃的眼影和口紅的白裙女子。兩人進去後,白裙女子忙又閂上了門。胡泊見那女子削肩蜂腰,長形臉兒。一身白裙如蟬翼般薄透,連裡邊白色的胸罩和短褲都看得異常清晰。

  胡泊跟曹雙進了北屋,見屋裡還有個黑衫黑裙女子,身高約一米六,身子豐滿得如一只熟透了的大水梨,胸前的一對山峰又高又挺。黑紗短裙下穿著黑尼龍襪的兩條大腿,就像兩隻大蘿蔔。圓臉兩側鬢角的頭髮做了兩個長長的黑鉤鉤。臉上的妝化得過濃,眼影黑紫,紅鮮鮮的嘴唇也畫得大了些。這時,曹雙指著白裙女子,笑嘻嘻地對胡泊說:「大泥鰍。」又指著黑裙女子說,「小泥鰍。」接著笑道,「其實大的只比小的大三個月。」又向兩個女子介紹胡泊:「叫二哥吧,他比我小。」兩個女子幾乎異口同聲地叫了聲:「二哥!」又嬌滴滴地說,「請多關照!」就讓兩人到西間裡去坐。

  胡泊就明白這是個暗門子了。這胖泥鰍,要是去當個美術或攝影的人體模特兒,膚色體型線條真是挺不錯的。可惜在這裡幹上這個了。

  進了挺寬敞的西里間,胡泊見一側的圓桌上已擺好了酒壺酒杯和河蚌、藕片、河蝦、糟小鯽魚四個涼菜。

  兩個人面對面坐下來。曹雙說:「在這裡,第一絕對安全,第二絕對衛生!你就盡情地大碗喝酒,大塊吃魚!」這時,大泥鰍端上來一個炸浮梢魚,一個燉黑魚。曹雙對胡泊說:「咱今中午全是吃河裡的,不吃地上的、海裡的。」

  曹雙問:「下雨天涼,喝幾杯白的吧?」胡泊說:「好。少喝點兒。」大泥鰍給曹雙倒酒,小泥鰍給胡泊倒酒。四個人邊吃、邊喝、邊聊,說話最多的還是曹雙。他對兩個女子介紹:「我這兄弟為人特別忠厚誠懇,剛直不阿,對壞人壞事嫉惡如仇,為朋友兩肋插刀。」說他技術高超,拿過省裡的大獎,又對胡泊說:「二弟,那個爛地瓜經理絕對不是個東西!那個老公鞋經理也不是個玩藝兒!連個草驢都跟不上!白送給我10個,我連看都不看一眼!」曹雙伸出大拇指,連誇胡泊一心搞自己愛好的專業絕對是決策正確。又問:「兄弟,你知道那年春節前,給爛地瓜寄王八蛋,給老公鞋寄破鞋,是誰幹的?」見胡泊一臉迷惑不解,就用筷子指指自己的鼻子,哈哈大笑道,「你大哥!我就最痛恨爛地瓜和老公鞋這種腐敗分子了!」胡泊雖對他寄王八、寄破鞋的英雄行為表示懷疑,但被他一番熱情洋溢的話和幾杯白酒一鼓動,只覺得找到了個說共同語言的老工友,心臟和腦袋有些發熱,也跟著指手畫腳地罵起來。

  又喝了一陣子,曹雙對兩個女子說:「哎,上你們的風味特吃吧!給俺兄弟倆開開胃。」兩個女子相視笑了笑,就出去了。胡泊感到氣氛異常,忙說:「老兄,這不行,不行!」曹雙哈哈一笑:「沒事兒!天高皇帝遠,又是在住戶家裡,不是在路邊店。絕對沒事兒!」

  不一會兒,兩個女子各端了一個搪瓷盆兒進來。大泥鰍端的盆裡是二三十條活泥鰍,小泥鰍端的盆裡是一塊白豆腐。小泥鰍說:「這泥鰍餓了兩天,肚子裡的泥都吐淨了。和豆腐放在一塊兒,用文火慢慢燉。水一熱,豆腐涼,泥鰍就全鑽到豆腐裡去了。豆腐、泥鰍燉熟了,加上作料,非常好吃。還有大補的作用哩!又叫泥鰍鑽豆腐。」曹雙就讓兩個小姐快去燉。兩個女子就去了廚房。

  這時,曹雙以挺神秘的口氣說起了他最近有一筆業務,是東邊的一個鄰海縣有一批日本佳能照相機,從海上進來的。胡泊眉毛一揚:「什麼牌子、型號的?」「我不大懂這一行。」曹雙從小包裡取出一張紙片遞過去,胡泊見上邊寫著:「佳能EOS-500N/QD機身、EF28-80鏡頭。每套2000元。」心頭不由得一動。這樣的相機,從商店裡買,一般也得在3600元至3800元。從海上走私,當然便宜多了。「我跟一家照相器材店,談了幾次最後定下,每套他們給3000元。一共300套。一手交貨,一手交錢。怎麼樣兄弟?幹不幹?」胡泊沒有回答。曹雙又說:「兄弟你知道,我不懂相機這一行。我請你出馬,就是讓你當個質檢老總,別讓人家蒙了咱,給了假的,次品。這個賬太好算了,幹成這一筆就能賺30萬。30萬哪!哈哈,兄弟,想不想幹?」胡泊一聽來了情緒,說當然想幹了。曹雙就說他資金不太足,60萬元一次拿不出來,問能不能兩人合夥,一人出一半,賺了錢,也是一人一半。又說這筆買賣很簡單,租個麵包車到東邊鄰海縣提了貨,運到天河,天河的客戶就給錢。胡泊暗想事情怎麼這麼巧?說走運,運氣就一個接一個地來了。先是老天爺送來了個小美人兒玉兒,這又來了財運。美女金錢,一塊兒上啦?30萬元,自己是拿不出來的。可以考慮跟李長勝、金大章借。乘著酒興,剛要說行,又想聽曹雙詳細講講情況再下決心。

  這時,曹雙領胡泊打著傘去院中角落裡小解。胡泊看看小院,牆頭上爬滿了碧綠的絲瓜、扁豆、吊瓜蔓,開著黃花、白花、紫花,讓雨水澆淋得異常茂盛新鮮。曹雙又對他說:「兄弟你放開點兒!絕對一點兒事也沒有。你這觀念,哎,也得更新一下嘛!何況,弟妹又走了兩年多。不想?」胡泊只笑笑,搖搖頭。回到屋裡時,見窗簾已拉上了,小泥鰍又卡上了房門的暗鎖。兩個人剛坐下,兩個泥鰍就分別偎在了他們身旁。大泥鰍指指桌子中間,說:「泥鰍鑽豆腐,做好了!二哥先動筷子!」胡泊看了那盤菜,果然只見豆腐不見泥鰍,說:「你們殘害生靈,可要遭報應的呵!」就用筷子挑開豆腐,裡面果然有燉熟的泥鰍。他夾一條泥鰍蘸了作料吃了,那肉又嫩又鮮,還有點兒泥土味兒,確實可口。小泥鰍就雙手捧杯,喂了他一杯酒。又拿筷子夾一條泥鰍喂他吃,再喂他一杯酒。這時,大泥鰍也移過了身子,一邊一個,一個人扳住他的一個肩頭,一個喂泥鰍,一個喂酒。胡泊的頭上背上就出了汗了。暗想,我這不是跟貪官污吏、流氓、惡棍一個樣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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