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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八


  上午,賈經理開伏爾加送來永返回縣城。來永就把修建那條兩公里排水溝的工程交給了賈經理。

  賈經理算了一下,這工程幹完自己能賺兩萬。而雇了那個六兒來,才花了六百塊。加上來永的吃喝,又拿五百塊謝了何稅務,一共也不過花了兩千多。值耶!

  可這次的野店之行,來永沒料到卻在玉兒面前露了餡。

  這天來永去赴宴回來,說西裝灑上了一些油湯,讓玉兒去乾洗店給乾洗乾洗。

  玉兒用一隻藍尼龍兜盛了西裝去縣人民銀行對面的風華乾洗店,店老闆是個少婦,跟玉兒比較熟,開玩笑道:「掏掏口袋,別裝著存摺、現金。」玉兒先掏西裝的外口袋,有一塊印著「海鮮酒家」、「歡迎光臨」和電話號碼的白手絹。再掏內側口袋,有一支簽字筆,就拔下來放進尼龍兜裡。再伸手掏,指尖觸到一團軟綿綿的東西,掏出來卻是一隻小塑膠袋裝著的一團頭髮。玉兒一看那頭髮,腦子裡「嗡」地響了一聲,忙裝進了尼龍兜中。又一掏,掏出來一張照片,一看上面竟是個紅紗巾蒙面紅綢子綁著的裸體女子。怕女老闆瞅見,慌忙又放進了尼龍兜。

  回到家,她取出那團頭髮捋捋看看,又細又長,還微微發黃,肯定不是自己的。靈機一動,從中抽了十幾根,用一隻信封裝好,放進自己的小挎包裡。又看那照片上的女子,卻不認識。想了想,咬咬牙,把那張女子的裸體照也放進了自己的小包裡,又帶到財務室,和那一縷長頭髮一起鎖進了抽屜。暗想你來永跟我要時再說。等到第二天下午取回西裝,把酒家的手絹、簽字筆和那袋頭髮照原樣放回西裝口袋裡,裝做若無其事。她又不動聲色地仔細觀察了幾日,發現來永左手中指上常戴著的那枚戒指也不見了。

  玉兒開始覺得這事兒還可以理解。來永在自己身上得不到樂趣,很容易去找別的女人。這幾年,她從一些跡象也隱隱約約感覺到來永在外邊肯定有採花盜柳的勾當,只是沒抓到證據。又一想,你既然想得到滿足,為什麼不要那個對你百依百順的小秀,反而不擇手段讓我輟學當了你的老婆呢,你既然要了我,就該對我好。你對我好,拿我當個人,我也會好好對你的。說不準還心甘情願地當你的馬當你的牛呢!可你根本沒拿我當人待,硬占了我不算,還逼我喝獸藥,在我胸口上刺青,使老虎夾子夾我,動不動就打我罵我。農村裡就是馴馬馴牛,也沒這麼個馴法的。又擔心他在外邊胡搞,別沾上了性病,傳染了自己。每回來永跟她做了那個事,她都使香爾寶仔細地洗一洗。一個報復的念頭也漸漸湧上心頭。姓來的,你等著瞧吧,只要有機會,我非離開你這個家不可。結果,來永一直沒提那張裸體照片的事。他也曾偷偷找過幾次,但沒找到。就想可能是丟在賈經理送他的車上了。

  韓立冬忙了幾天百貨批發市場籌建的事,又去縣二小讓劉校長給兒子小春調了班。再去聯繫了縣體校,讓小春每天下午放了學去學武術。這時,又想起跟玉兒在苦水河大堤上那次神秘的約會來,只覺得妙不可言。他看看腕上玉兒給的手錶,上午11點10分,就給玉兒打電話,卻是出納小李接的,說玉兒回家收麥子去了。韓立冬問幾天回來?小李說不大清楚,可能三四天吧,玉兒家麥地不多,又問你是哪裡?韓立冬心裡發虛,說我是她的親戚。忙扣了電話,又不禁遺憾地拍了一下桌子。

  玉兒每年都回來幫爹收麥子。儘管責任田裡大部分種了梨樹,種的麥子已不多了,玉兒覺得還是應該回來。下午五點多,麥子全割完了,捆了起來,爹準備回村找個車來運時,草根卻趕了輛黑毛驢拉的地排車來了,幫玉兒父女把麥子往車上裝。草根說:「我的那些梨樹,春上還請大叔來指導過剪枝哩!樹上的幾根大枝子,我不捨得剪。大叔說,你不捨得,我只給你剪五棵,你秋後做個比較,看剪了的和不剪的樹,哪一種結的果子多。」玉兒爹聽了,笑了起來。這時,有人來叫玉兒爹有事,玉兒爹說:「我去看看,馬上就回來。」玉兒和草根往車上裝著麥子,就說起了現在天河市當化學講師的亞蘋、早夭的鳳子,又說起了跟亞蘋早戀過的二愣子。草根和二愣子在高中時就挺要好,畢了業也常來常往。他去縣城時,常去二愣子那裡坐坐,有時兩個人還喝上幾杯。就講了二愣子的一些情況。又說:「哎,玉兒,我說一句不該說的,要是你不愛聽,就全當我沒說。」

  玉兒說:「你說吧,沒關係。」

  草根說:「要是那個姓來的再欺侮你,你讓二愣子找兩個哥們兒去教訓教訓他,就說是娘家兄弟。即使不揍他,嚇唬嚇唬他,也管用。」

  玉兒歎了一口氣,說:「謝謝你了。」沉默了一會兒,又問,「你現在每個月工資多少?」

  「80。還不按時發。今年已拖欠四個月了。咱村的村委會散了架子兩三年了,根本沒人管學校。要不是我撐著,小學也早就散夥了。我當個民辦教師,大多數時間都拴在學生身上了。要是我不幹了,憑我這不太高的智商,一年掙萬把塊也問題不大。可下了好幾次決心,一看到那二十多個學生,這決心頓時就沒有了。要是我不教了,學生立刻就得放羊。」

  一時,玉兒直想說:「我也回來幫你教書。」

  那年八月裡的一天下午,玉兒在財務室記完了賬,正在看一本《商業財務管理》,忽然朱亞蘋滿頭大汗地跑來了。玉兒剛要讓坐,亞蘋卻把她拉到了門外,急切切地說:「玉兒,得求你個事兒哩!」

  「求我啥事兒?你都考上東方大學的化學系了,在全縣考了個女狀元,震得一中都不……」

  「嗨!」亞蘋把嘴俯在她耳邊,道,「可二愣子說,非得上大學裡去鬧我!」

  「鬧你?噢,明白了。跟二愣子散了?」

  「是。」亞蘋紅著臉挺窘迫地說,「都怪俺年齡小,太單純,打去年剛上高三,就偷偷地跟他談朋友。本以為他也能考上的,誰知他……嗨!前些天,俺看他挺可憐的,沒好意思說朋友的事兒不行了。可眼下,我要走了,這事兒,還能成嗎?昨天傍晚,我去跟他說了說,他立時就蹦了,罵我是乘人之危,是女陳世美。你說這算個啥道理呢?所以,玉兒,姐求你,去給他說說!」

  「我?」

  「要不,他上大學裡去一鬧,我那學還能上嗎?」

  「他憑啥去鬧你?又沒嫁給他,頂多算談朋友,連對象都算不上。哎,就是嫁給他了,還可以離婚哩!」

  「不是,玉兒,不是……」亞蘋老想解釋,卻又臊得說不出口。

  「怎麼?你跟他,有真事了?」

  「沒有,沒有哇!」亞蘋的臉,紅得像一隻熟透了的大蘋果。

  「那,你怕他個啥?」

  「哎喲,好妹妹,你就別問了!我太傻了!丟死人了!」

  玉兒明白了幾分,卻想逗逗她了:「我不問清楚了,怎麼去做他的思想工作?沒有調查研究,就沒有發言權呢!哎,老老實實交代,你跟他,到底怎麼著了?你可別給他懷上了個小愣子,到了大學裡,肚子跟蛤蟆似的鼓起來了,可就好看了!」

  「你!真的沒有啊!」亞蘋又羞又急,淚都流下來了。

  「好了好了!不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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