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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七


  在雷尊的圓桌上,陳爸爸和我爸坐一道,接著是陳媽媽和我媽,我挨著陳瑞涵夾在大人們中間,沖眼看還真像個親家宴。陳爸爸很有威嚴,聽說是知識份子出身,然後下海經商的。他們家做什麼到底多富我不知道,不過從老爺子的賓士車和非常有品位的名牌武裝來看,絕對是貫富。

  老爺子沒什麼架子,跟陳媽媽一樣對我和藹可親,跟我家老豆也相談頗歡,甚至四個大人約好下個月一起去馬爾代夫度假。只是他看兒子的表情就沒那麼好相處,第一次看見自信翩翩的陳瑞涵像只溫順小貓一樣屈服在他爹的嚴厲目光下。開始小陳同志只是禮數周到的對待我爸媽,偶爾跟我偽裝一下熟落。後來老爺子開口道:「小涵,要是小培這樣的姑娘和你文叔叔文阿姨這樣的人家還不能讓你滿意,我看我也不配做你爸了。」

  瞄見陳瑞涵臉色微恙,唯唯諾諾地答道:「爸,我一定跟小培好好相處。」說完後嘴角蕩出個大赦般的微笑。此後,對他右手邊的我家老豆又是敬酒又是倒茶。妖媚的笑容一個接一個拋給我媽,嘴甜得跟蜜似地把我家老太太哄得笑哆嗦了。對我就更誇張,貢品魚丸上來的時候,他幫著全場分完後,特意撿了個火腿陷的放到我碗裡說:「小培,你愛吃火腿,這個給你。」說完星眸輝漾地朝我含情一瞟,楞得我硬把嘴裡的食物咽進氣管裡。他也不嫌演過分,直接伸手就幫我揉背,輕聲撫慰裡滿是憐愛。等我嗆完抬頭,四位元老人眼裡全部洋溢著幻想兒孫滿堂時的幸福表情。

  回想剛才他那個笑,心中一緊。這人也太會自創劇本了,配合他爸的話,好象是他愛我已久,礙于父母的面子不能表現。如今大人們點頭,他就擺出賢婿良夫的形象。

  到給陳爸爸吹蠟燭的時候,老人家盯著正對面的我和陳瑞涵說:「這麼大年紀也不愛玩這套,唯一願望就是小涵不要再自恃甚高,能早日結婚給我們大人生孫抱子。」這時候陳媽媽親切的目光掃到我臉上,我爸媽含笑不語地看著我,身邊的小陳同學更是在恰當時候摟住我的肩,兩個大大的酒窩裡蕩出讓人暈旋的瓊汁玉釀。

  這多像我盼望已久的小倆口攜四老相歡景象,我的多次相親不就是為了能有今天這樣的和諧場面出現嗎?有點愛上陳瑞涵的笑容了,跟他吃相親飯那次對他種下的好感又跑回來。在閃爍飄移的燭光裡,我的少女情懷被散發到最大限度。他搭在我身上的手很溫暖,他的身軀很偉岸,我似乎把他的臉跟帥G陽傘上的梅爾吉蔔森混在一起了。對上大人們的笑,我從四雙渾濁卻有神的眼眸裡看見一對懷抱嬰兒的小夫妻,妻子的微笑是文小培獨有的傻笑,丈夫的臉上就剛好有兩個深深的酒窩……

  手機在口袋裡震動,石然的名字出現在螢幕上。兩天前心裡的傷痛讓我瞬間我就清醒過來,這個世界沒有那麼美好。我跟陳瑞涵之間是演戲!出場費除了四百塊每人的伙食補貼外還有一套全系列水暖資料。

  按掉那個不想聽的電話,很有藝德地朝假戀人身上靠靠,對著今天非常滿意開心的壽星老頭說:「陳叔叔,吹蠟燭吧。」

  再也不是年少時代了,現實小說雖然沒有冰激淩文學那麼甜潤多味,但讀它們就好比冬泳般強心健身。再大的風暴來,我也是緊醒著時刻記得保護自己。

  散夥的時候,趁著我爸媽跟陳家兩老告別,我提醒陳瑞涵週一給我材料。對他這樣的男人,喜歡過忘記了就不必再次陷進去。就算他是多金腹黑的深情男人,我也不會是可以讓他愛上的特殊女人。這般真真假假讓人難辯的陳瑞涵,就留給那些有勇氣去征服的女人吧。

  口袋裡的手機還是一遍一遍地在震動,正在撥打電話的那個人在兩個禮拜前還是我心裡的王子。只可惜此刻我比任何時候都清醒,石然也許是王子,可惜文小培不是公主,也沒有幻想當灰姑娘的權利。

  曾經我以為愛情必須有小說裡的那種驚天動地的酸痛傷痕才是圓滿,如今我明白普通如我的女人,幸福就是有個相伴一生簡單過日子的男人。

  平淡才是真。

  47.君主立憲制

  人體像個君主立憲制的國家。腦袋好似高高在上的皇室,每天簽發各項行動的指示。心便是手握實權的首相,它若要起兵攻打伊拉克,皇室再不願意也必須配合簽發命令。

  我那個裝滿二十七年感情經驗和人生經驗的腦袋,直到在雷尊門口跟大家告別時仍然是完全清醒的。它知道現在最好的辦法是走上車,接聽石然的電話,把他要說的話聽完,最後將自己那天想法全部告訴他。然後回眸染笑而去,只留下一瓣讓他這輩子都難忘的倩影。

  可是我的心卻不那麼理智,在它看見手機螢幕上石然那張在我生日party搞怪的大頭照後就開始動搖了。愛情的盲目讓它不知所措,想見他也想躲他,想繼續愛他也害怕傷害。

  腦袋命令手去按下接聽鍵,心卻立刻阻止。

  心在喊:我害怕,我還沒準備好見他。

  腦袋阻攔說:總有要面對的那天,逃避是最沒有意義的事情。

  心又道:我怕現在見他會臨場倒戈。

  皇室終究不過是個擺設,再不甘願也只能服從心的意願。四肢被支配著趕快行動起來開車回家。我要把自己泡進熱乎乎的香浴池裡,用蒸汽來鼓勵我的膽怯。

  車沒有開進社區,而是停在路邊。我害怕得發抖,擔心石然跟以前的男友們一樣等待在我家樓下。隻身繞小道走到單元前,張望四周並沒看見石然的車。心總算平靜下來,手機也安歇了。腦袋鄙視著離它僅僅半臂距離的那顆血團,命令文小培的身體趕快回家。

  揣著手機搭電梯上樓,跨出門還未及按燈,手機又開始震。石然伸著舌頭想舔鼻子上蛋糕的照片在黑暗裡一閃一閃,像鬼魅般纏上我的神經。

  腦袋再也忍不住,在心發言前就按下接聽鍵。

  「喂。」我偽裝平靜地開口。

  對方沒有聲音,或許他被我的突然接聽嚇到。

  我不再說話,也忘記要回家。眼前完全的黑暗給予我力量,讓我敢於面對這個小小的長方體傳聲怪物。

  聽筒裡傳來他的呼吸聲,沉沉的。恍惚間,我聽見他的心跳。撲通,撲通,真實有力。

  此般場景使我想起那夜,他壓上我身體時曾經有片息的猶豫。冥靜中,我的耳朵貼在他的胸膛上,也聽見過如此有力的跳動聲。均勻綿密的韻律帶給我力量,讓我伸手扣住他的背肌,解開系住他身體的繩索。我喜歡聽他的心跳,堅強地讓人很安心。律跳像極女巫的迷幻玄鈴,攝人意志,擾動心魔。

  這一刻任何東西對我都不重要,無論是答案,等待,更或是他的愛情。我的心徹底控制住腦袋,只想沉迷在虛偽的安寧裡。

  兩步遠的轉角處出現另一幕銀亮的手機屏,原來心跳是真實而貼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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