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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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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她又何嘗睡好?替費諾關上房門之後,自己也撐不住倒頭睡了一覺。這一覺足足睡到天黑,再醒來神清氣爽,之前的頭痛困頓和胃部的不適感統統消失了。 潘希年摸開檯燈,伸出手才知道被子有多暖,一時也沒了爬起來的動力,重又縮回溫暖的被子裡,四處看房間的陳設。 她很快意識到這房間真正的主人是誰,而自己又正睡在誰的床上。這個認知讓她瞬間紅了臉,床鋪裡像陡然生出了釘子和荊棘,簡直睡不住了。 這也給了她一窺她所不知道的費諾的機會。她認識的費諾,是個溫文爾雅而意志堅定地男人,一諾千金,令她絕望又不可抑制地迷戀著。他是父親最得意的門生,是T大景觀系年輕有為的教授,是負責的師長,是可靠的朋友;但在這個房間裡,是另一個截然不同的費諾。 潘希年披好衣服起了床,走到書架邊隨便抽過一本書,這是他念大學時候的課本,上面記滿了筆記,那個時候他的字跡還很工整,不像現在這樣連筆得厲害;還有一些畫圖本,上面全是手工畫出的設計圖,每一幅畫面都乾乾淨淨,很少見塗改和潦草的痕跡,看得出他一直是個習慣良好的建築系學生;這個書櫃甚至還有費諾讀高中、初中時候的課本和筆記本,潘希年不厭其煩地一本本翻閱著,唇邊的笑意越來越重,而等她想起下午費諾的叮囑時,一看時間,已經九點多快十點了。 微妙的罪惡感悄然潛入此時無處不在的甜美之中。這不告而取的舉動說來不算恰當。潘希年想到費諾還在睡,也需要人的照顧,就暫時放下手中的書本,走向了書房。 輕輕敲了幾下門,並沒有任何動靜,潘希年知道他亟需睡眠,又有點擔心他的身體,就放輕手腳推開門,也不開燈,就借著走道上的光,想看一看費諾的情況。 書房裡還是冷,又靜,稍一凝神,就能聽見費諾綿長的呼吸聲。這也意味著他睡得很沉很安穩,她決定還是不要吵醒他,又悄無聲息地退了出去。 再回到費諾的房間潘希年已經睡意全無,她也沒有別的事情可做,也實在抵抗不住得以進一步瞭解過去的費諾的誘惑,就在甜美和矛盾的交雜之下,打開大燈,仔細地打量費諾房間的一切陳設,並放任自己的想像力來猜想青年甚至是少年時的費諾會是什麼樣子。 很快擺在裝飾櫃上的相框引起了潘希年的注意,她也迅速地在其中找到費諾的照片——他的五官輪廓從中學開始就沒怎麼變過,可想而知從小到大都是班上最耀眼地男生。二十歲還在大學念書的他,和現在的他,時間在他身上起的唯一作用,只是讓他褪去青年時眉眼間那銳利的鋒芒,而換上更沉穩而溫和的光芒。 潘希年忍不住撫過照片裡的費諾的臉,仿佛隔著相紙也能感覺到血肉的溫度。而相片裡的人就睡在隔壁,明明近在咫尺,卻又遠隔天涯。 接下來的整個晚上潘希年就像一個誤入寶山的窮人,貪婪地吸收著關於費諾過往的點點滴滴,直到天色將明。 她終於感覺到又冷又餓,才記起差不多有一天的功夫,自己就沒有好好吃過東西。費諾現在在睡,醒來之後,恐怕也好不到哪裡去。 客廳裡倒是有一些水果和果仁,但都冷冰冰的,實在不適合現在的狀況。潘希年吃了幾個橘子,胃裡始終冰涼,又去廚房倒熱水。看到灶台上空著的鍋子,她忽然想到小時候感冒發燒沒胃口,媽媽就熬甜粥給自己喝,不由得心念一動,想找出米煮一鍋粥。 家裡就是這點好,無論是材料還是炊具都不缺,就是潘希年從來沒有做過飯,哪怕是煮粥,也是沒有經驗。她估計著兩個人的飯量舀了兩大碗米,連米都沒淘,直接加了水上火去煮。 接下來的一路簡直堪稱驚險——水和米的比例不對,又用的是湯鍋,沒蓋蓋子,水開之後一下子溢出來,慌得潘希年手忙腳亂地去調火;好不容易調得強弱合適,又因為之前溢掉的水太多,水很快燒幹,而飯也明顯多了,她不得不用勺子把多放的半生不熟的米撈出來,再臨時加水;她忘記加的是冷水,沒把火調起來,水半天不開,等想起來要開大火已經空煮了半個小時……總之等這鍋粥稍稍煮出粥的樣子,大半個早上已經過去了。 潘希年以前看徐阿姨做飯,從來都是手起刀落輕而易舉,卻不知道連煮粥都是這麼難。她累得精疲力盡,把灶臺上的火調到最小,才去叫費諾起床。 看著費諾的睡顏,潘希年都不知道他之前到底能有多缺覺,才能睡了十幾個小時之後還是這般熟睡不醒。這也讓她無法抑制的心酸,話到嘴邊都收住,也不怕冷了,就這麼坐在他床邊的地上,抱膝看著他消瘦得多的側臉,又無法克制地握住費諾搭在床邊的一隻手,感覺那燙人的溫度,著迷一般貼了上去。 她極輕地親吻費諾的手,又時不時抬起眼來,生怕自己的舉動驚醒了他,好在費諾始終在睡眠之神的懷抱之中,無知無覺地任由潘希年把他滾燙的手貼在他微涼的臉頰上,期待自己的體溫能讓他的熱度退去一些,她戰戰兢兢地印下親吻,任由那輕如微風的吻一個個落在費諾的指尖。 潘希年覺得自己像個小騙子,偷來不屬於自己的時光和溫存,但等待得太久而期盼得太深,使她不得不如此,哪怕只是趁費諾沉睡時一廂情願地營造出的幻境,她依然甘之如飴。 離開前,她依依不捨地看了一眼費諾,確定他依然睡著,才如同進來時一樣悄無聲息又小心翼翼地出門了。 Chapter 16 父親 等潘希年在溜回廚房,灶上的粥已經差不多了,比她最初設想得要濃稠些,但對一個從不曾洗手做羹湯的人來說,已經是相當不錯的結果了。她按照記憶裡徐阿姨的方法順時針攪動了一會兒,一邊想著應該現在是放糖還是盛起來再放,又一邊在廚房各個角落尋找其他能吃的東西,畢竟只有一碗甜粥,還是太單薄了。 冰箱裡倒是有些菜,但無論潘希年怎麼拼命回想徐阿姨的手藝,也想不起來該怎麼打理它們了。尋找了半天,還是拿出兩個雞蛋,至少煎個蛋吧。 她關上冰箱門轉身要回灶邊,猛地看見費諾站在廚房門口,嚇得手一松,眼看著雞蛋往地上掉,又被費諾眼疾手快地就回來。 暗暗紅了臉,潘希年不免心虛地說:「你……你怎麼就醒了?呃,我煮了粥,差不多好了……想煎兩個雞蛋……要不然還是出去吃吧,我什麼也不會……」 「剛醒,聞到米的味道,就出來看看。」睡了差不多二十個小時之後,費諾整個人的氣色都不同了,他似乎是沒有留意到潘希年的手足無措,也並不在意亂得一塌糊塗的灶台,徑直上前看了看粥,點點頭又說:「做得不錯。你別忙了,我先去沖個澡,剩下的我來。」 就這樣,一個人的手忙腳亂變成了兩個人的共同協作。 在給費諾打下手的時候,潘希年不免偷眼覷他:他剛洗完澡,頭髮還是濕的,穿的大概是他父親的老式毛衣,看起來非常溫暖而放鬆。 他身上的香皂味飄到她這一側來,帶來某種親密地暗示。潘希年想起他們在T市的生活:他從來不會濕著頭髮出現在潘希年的面前,衣著單薄或是不整就更不必說,說起來費諾在這件事情上是相當注意的,注意到幾乎可以說是謹慎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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