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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三


  神經興奮系統被破壞,也只有鍛煉才能恢復,這樣順其自然下去只能形成慣性和定式,神經系統永遠也興奮不起來。洪燈兒向滕柯文詳細講明瞭道理,然後拉了他向池中心遊動。中心的水深些,沒到了胸部,但滕柯文也不會游泳,試了想撲騰,剛躬腰,腿卻浮了起來,頭一下沒到水裡連嗆幾口水,如果不是洪燈兒扶他,滕柯文很可能站不起來。滕柯文又咳又吐,差點憋過氣去。喘息半天,才將氣喘勻。

  滕柯文再不進池中心,也不再撲騰,只閉了眼靠在池邊,咬了牙和痛苦抗爭。也確實可憐。洪燈兒的一腔怨恨又轉成了無限的柔情。她將他抱在懷裡,輕輕給他擦拭了問哪裡難受。他說,渾身像散了架,渾身發困,連出氣的力氣都沒有。

  過些天就會好些,這一點她也堅信。但他似乎信心不足。她再次將他扶起,想讓他在淺水中動動,卻發現他的下身已經泡得發白起褶,只好結束洗浴,扶了他回屋休息。

  下午讓他爬山,還沒走到山坡前,他就躬了腰沒精神再走。扶了他要他堅持,他說,燈兒,我真的是不想活了,太痛苦了,你不知道,人沒了精神,動一動都是件費力痛苦的事。

  她狠了心拖了他走。走一陣,他躺在那裡再也不肯起來。他並不是沒力氣走,而是沒精神走。精神是可以靠努力能實現的。不行,不狠點心不行。拉不起他,她便罵。死狗一樣的滕柯文突然火了,雖然發火的力氣也不太大,但罵她的話卻讓她傷心痛苦。她一下清楚了,他心裡一直在怨她,認為這一切都是她造成的,是她害了他。真是天大的冤枉。如果要分清受害者,她覺得她才是最大的受害人。家庭沒有了,尊嚴沒有了,人格和獨立也沒有了。自己一個人受害也罷,父母也被林家人辱駡,被村裡人笑話。這一切都是為了什麼!這一切她

  又向誰訴說!她又去怨恨什麼人!洪燈兒哭一陣,見他躺在冰雪地上一動不動,又怕將他凍壞。洪燈兒狠了心說,天快黑了,你到底起來不起來,你不起來,我就一個人回去了。

  滕柯文連眼睛都沒睜。她只好賭了氣走。走不遠回頭看,他仍然躺在那裡。她的心一陣發涼。看來她真的把問題想得太簡單了。她不知該怎麼辦,只覺得渾身發冷直打哆嗦。

  有人圍在了滕柯文身邊。洪燈兒急忙跑過去,將滕柯文扶起,然後攙了他下山。

  請了一個月的假,也打算一個月的時間徹底把毒戒了。已經八九天過去了,現在看來,能不能戒掉都是個問題。如果戒不掉,也得回去上班。他這個樣子怎麼上班工作,如果事情敗露,他的一切,包括他整個人,就都毀了。她想告訴他這些嚴重的後果,但又不敢告訴他。她轉念又想,他比她更清楚後果是什麼,但他已經不顧後果了。這才是最可怕的事情。

  更糟的是滕柯文神經系統紊亂,該睡時睡不著,不該睡時又想睡,更多的時候是醒了和睡了一樣,睡了和醒了差不多。晚上滕柯文又睡不著。睡不著的煩惱讓他翻來覆去,又蹬又抓。洪燈兒也陪了受罪受折磨。天快亮時,他安靜了下來。她也睡著了。八點多她醒來,發現他精神很好,雖然閉著眼躺著,但臉上一臉精神,一臉幸福。

  明顯地是吸足了毒的興奮狀態。

  來時,為了防萬一,她帶了一盒杜冷丁。她換了藥盒,而且擦去了藥瓶上的標識,然後混放在了其他藥裡。洪燈兒急忙打開藥箱尋找,那盒藥確實不見了。這一下將要前功盡棄。改不了吃屎的狗,狗日的確實是沒救了。憤怒使洪燈兒渾身顫抖。她一下撲上去,掀起被子尋找那盒藥。結果在枕頭底下找到了。滕柯文卻一下撲上來搶。洪燈兒用力擺脫他,將藥甩在地上,然後一陣亂踩,將藥踩得稀爛。

  滕柯文沒搶回一支藥,還被玻璃劃破了手。滕柯文竟然一把將她推倒,然後又罵又踢。洪燈兒想反擊,還是忍了。

  她的心傷透了。她決定收拾東西回去。

  將東西收拾好,他竟然躺在那裡無動於衷。看來他真的是已經失去了人性。

  來到屋外,她又猶豫不決。回去怎麼辦!回去誰都沒法活。不回去又怎麼辦,不回去也沒一點辦法。

  她還是想到了楊得玉。除了楊得玉,再沒人可以訴說,沒人可以依靠。她來到沒人的地方,拿出手機哭了給楊得玉打電話,問楊得玉怎麼辦。楊得玉也沒料到問題如此嚴重。他當副縣長的報告雖然送上去了,但如果沒滕柯文去跑去活動,事情可能會有變化。再說,如果滕柯文的事情敗露,必然會牽涉到他,那時,他也說不定跟著完蛋。楊得玉說,洪大夫,你要有耐心,他怎麼說也是個病人,對病人你就不能用好人的標準來要求他。另外,你要充分利用你女性的溫柔,比如你要哄著他,要引逗他。洪燈兒打斷他的話,說,都不起作用。楊得玉說,有些話我也不好說,但事情到了這一步,也就顧不上了。比如你脫光了引誘他,要他打起精神和你做愛,只要他有精神做愛,多讓他做,慢慢他就有精神了,也有興趣幹別的了。

  洪燈兒哭了說,他如果有精神做愛,事情也好辦了。他只對毒品有精神,藥用足了,他就躺在那裡想那些明星美女,哪裡還顧得上我。

  楊得玉只有哀聲歎氣。洪燈兒說,楊局長,你快來吧,你如果再不來,我也不管他了,我也不想活了。

  這兩天楊得玉正忙。水庫還不能完全停工,移民的事縣裡也讓他來組織協調實施。可滕柯文到了這一步,當然是再急不過的事了。只能答應明天就來。

  溫泉邊有三三兩兩的人在游水。有一男一女,年齡大概在二十七八歲,看起來像一對新婚夫妻,游得特別好,也特別親熱,每天這個時間攜手出來,遊一兩個小時,然後攜手回去,下午再攜手一起去爬山。洪燈兒猜不透兩人為什麼住到這裡休養,怎麼看都不像哪一個有病。也許是太恩愛了,又有錢。這一男一女讓洪燈兒羡慕不已。羡慕很快會聯想到自己。都是一樣的年齡,自己別說沒好命找一個如此恩愛的丈夫,找個情人,都成了這個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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