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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二


  強子才並不問怎麼傷的,可見連窩在家裡的強子才都知道事情的經過了。誰知強子才剛坐下,卻說,聽說你是為救滕書記才負的傷?得玉,這回你可是重臣加功臣了。怎麼樣,傷得不要緊吧。

  為救滕書記負的傷。楊得玉問強子才是聽誰這麼說的,強子才說,到處都這麼說,你還要謙虛呀。

  媽媽的,還不知要傳出多少種版本,演義出多少種笑話。楊得玉不知該怎麼回答。覺得還是先說正事。楊得玉說,我挨了一刀,但給你辦了件大事。我為你的事去找滕書記,才碰上了挨了一刀。但一刀沒算白挨,在我的要求下,滕書記答應讓你重新工作,仍然當你的招商局長,戴老罪立新功。

  強子才有點不敢相信,問是不是開玩笑。楊得玉說,你知道我是怎麼和滕書記說的嗎?

  強子才搖搖頭。楊得玉捂了半邊臉小聲說,一是你的東西起了作用,二是我費盡心機分析了形勢和滕書記的心理。你猜我是怎麼分析的。

  強子才再搖搖頭。楊得玉說,我冒了惹惱他的風險直言相勸,我說,人們傳說強子才是得罪了你才被查的,問題不大卻嚴重處理,別人會說打擊報復,會說滕書記心胸不寬。如果從寬處理,人們就會說滕書記秉公辦事,該查就查,該放就放。最後滕書記問我你說該怎麼處理,我說雙規是一個黨員幹部接受組織審查的形式,並不是刑事拘留。沒大問題,就應該讓他繼續工作。滕書記同意了我的意見,要我通知你繼續工作,但縣委要研究給你個紀律處分。

  強子才牢牢抓住楊得玉的手,搖幾下,說,我現在渾身輕鬆得像要飛起來了。患難見真情,我強子才這輩子絕對忘不了你。

  這一陣滕柯文確實忙。人代會馬上要開,除了要做會議安排,還要整頓社會治安,整頓市場,整治縣城的環境衛生等等。但最費事最麻煩的還是幾個職位的人事安排。組織部長、三泉鎮黨委書記和教育局長三個最重要的職位都空缺。按常規,每個單位和系統的人民代表要由單位一把手負責掌握領導,以防止在選舉中出現問題和麻煩。古三和提出要當組織部長,白向林也要當組織部長,宣傳部長王希勇也想當組織部長。

  當然還有更多的人盯上了這個職位。經過反復研究考慮,又經過反復做工作平衡,最後考慮古三和曾當過教師,便讓古三和當了教育局長,保留他的縣委常委職務;讓王希勇當了組織部長。徵求白向林的意見,看他願意不願意當縣委辦公室主任,白向林考慮再三還是拒絕了。這一來,空出的縣委辦主任、宣傳部長、三泉鎮黨委書記,又成了新一輪競爭的物件。再反復研究,讓交通局局長當了縣委辦主任,提縣委辦副主任為宣傳部長,讓城關鎮鎮長當三泉鎮黨委書記。因楊得玉早就提出把水利局副局長田有興提升一下,考慮到田有興還年輕,副局長一下就提到交通局這樣的大局當局長不合情理,便讓公路局的局長當交通局長,讓田有興當了公路局局長。

  兩輪人事安排下來,滕柯文長長松了口氣,但感到身體卻很是麻煩,不僅痔瘡越來越嚴重,渾身因上火還起了幾大片紅疹。痔瘡疼,紅疹癢,弄得滕柯文坐立不安,不得不去縣醫院看看。

  洪燈兒給滕柯文打了針,讓他吃了瀉火消炎藥,還讓他晚上到她家裡來一趟,要給他用中藥湯洗浴一下。

  洪燈兒的新家雖然楊得玉給裝修了一下,但洪燈兒光身子出來,也沒買什麼傢俱,一切都顯得空空蕩蕩過於簡單。滕柯文說,這樣空空蕩蕩東西亂放到地上也不行,人代會過後,我想辦法給你買點必需的傢俱,不然也不像個過日子的人家。

  楊得玉好像說過這房子是借的,但又作了裝修,感覺這房子是給她的。洪燈兒一直不好意思問明白,但憋在心裡總不踏實。她斟酌了說,也不知這房子能不能長住,如果不能長住,買了傢俱再搬家也麻煩。

  楊得玉含糊了說過,意思好像是這套房田有興用不著,是明借暗送的。他覺得這不合適,還是說死了是借為好,楊得玉也答應了。現在把田有興提拔為公路局長,到公路局就可以再弄一套房子,這套房長期借用當然也沒什麼問題。滕柯文說,這些你不用擔心,你完全可以長期住著,誰也不會讓你搬走。

  衛生間沒裝浴缸,洪燈兒便往一個大洗盆裡倒了半盆熱水,然後把熬制好的藥水倒在裡面。洪燈兒說,除了涼血散淤的草藥,還放了黨參。有研究文章說黨參有祛斑美膚的作用,我請教了幾個老中醫,他們也這麼認為,所以我就多放了一些。

  屋裡立時彌漫了一股中藥味。浴盆好像是燈兒新買的,扁圓形,紅色硬塑膠做成。洪燈兒讓滕柯文脫光了坐在浴盆裡。坐進去,滕柯文突然覺得自己變成了嬰兒,又回到了母親溫暖的肚子裡。閉了眼,水的溫暖向渾身擴散,感覺渾身都被泡酥泡軟,整個肉體都在慢慢飄蕩。燈兒用毛巾蘸了水給他洗浴。洗一陣,說,這樣泡是治痔瘡的一個偏方,不僅藥水可以直接作用在痔瘡上,熱水還可以促進肛門周圍的血液迴圈,加速腫塊的消失。

  滕柯文雖然覺得藥物未必有效,但這樣的溫柔對他的精神和心理是絕對有效的。三分治七分養,七分精神三分病,說的都是心理和精神的重要性。在這樣溫暖的精神撫慰下,別說上火痔瘡,就是腫瘤絕症,也能去除三分。她俯身問他感覺怎麼樣,痔瘡疼不疼了。他細細感覺一下,果然一點都不疼了。用手摸摸,真的是不疼了。他深情地捏了她的手,離婚娶燈兒的念頭再一次強烈地湧上心頭。張嘴想說,又覺得還不是時候,時機還不成熟,當然考慮也不一定成熟,離婚也不一定可能。他將她的手放到他的胸口,說,燈兒,我突然覺得又回到了母親的懷裡。我還隱隱約約記得,小的時候母親就這樣給我洗過澡。燈兒,我突然想叫你一聲媽。

  燈兒淚流滿面,一下緊緊將他抱了,說,我流眼淚是高興的。然後蹲下,一手攬了他的肩,細心地輕撫他的全身。

  滕柯文閉了眼問,你哥的工作怎麼樣,不知他習慣不習慣,滿意不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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