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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六


  樣無原則的人已經很不合適在原崗位工作,換換他,也是出於工作的考慮。

  很明顯,他有可能不調走的事,高一定已經知道了。滕柯文想豁出去和高一定吵一架,哪怕是吵到市委。但想到調動的人裡有副縣長的情人,滕柯文一下有點氣短。原以為已經和高一定和解了,看來不趕走他,矛盾就不會解決,高一定就不會甘休。滕柯文壓下滿腔的憤怒,說,這件事我不同意,我希望你能重新考慮。

  高一定說,現在是咱們兩人商量,下午還要上會正式討論,如果咱們達不成一致,那就在會上討論決定吧。

  放了電話,滕柯文久久不能平靜。看來在西府縣是沒法呆下去了。想到要離開西府,滕柯文就一陣揪心。他發現自己和西府縣已經有了很深的感情。這樣一想,他更加心痛。剛才他還想放開了大幹一場,看來想得還是過於天真。在這種情況下,根本就沒法幹工作,更別說幹一番事業了。

  努力使自己平靜一點後,滕柯文覺得在此非常時刻,一定要以智鬥智,咬牙堅持到底。高一定肯定認為這次調不走他,書記的威信就會受到打擊,權威地位也會受到動搖,以後就更難一呼百應由他一人說了算。此時高一定急急忙忙處理周立德,分明是要激怒他,無非是故意讓他出來爭吵,然後抓住這件事不放,鬧到市里,再掀起一股浪潮逼市委儘快調他。他從心裡一陣冷笑,你高一定也太小看我滕柯文了,我滕柯文如果這樣簡單,也幹不到今天這個位子。

  滕柯文決定以柔克剛。人家是一把手,鬥也不可能鬥過人家,也改變不了人家的決定。但再讓一步並不是一聲不吭,該說的話還是要說,該表達的意思還是要表達。如果不說不表達,窩窩囊囊一聲不敢吭,更讓人家不放在眼裡,更要一步步逼他就範。

  高一定肯定已經和其他常委們溝通過了。他想聽聽其他常委的看法。

  首先撥通常務副書記陳嬙的手機。陳嬙說高書記已經和她商量過了。滕柯文問她怎麼看,陳嬙說,我也覺得不應該處理周立德,周立德沒什麼錯,在一般情況下,周立德都不能越過管他的縣政府而向縣委彙報工作,如果政府部門的人都越級向書記彙報工作,那麼整個體系就亂了章法。這一點不是我們私下說的話,這樣的意思我已經和高書記說了,他認為調動一下也是為工作考慮,這樣我也不好再說什麼。

  滕柯文又撥通人大主任的電話,主任哼哼哈哈只是應聲,就是不表一個字的態。再打電話和政法委書記談,同樣是哈哈哼哼一言不發。滕柯文一下沒了信心,一下感到了自己的孤立,也感到了自己的冒失和倔強:不到萬不得已,誰會和一把手對著幹呢。

  滕柯文撥通市委秦涓涓的手機,問候幾句,問于書記回來了沒有。秦涓涓說于書記回來了,李書記又出去了,常委會可能還得幾天。放了電話,滕柯文想,明天找找于書記,實在不行,該調走就調走吧。

  滕柯文覺得對不住周立德。也許周立德還不知自己要被調走。他想和周立德談談。想叫周立德來他辦公室,又覺得還是自己下去找他好點。

  縣長辦公室在三樓,人事局在二樓。進了局長辦公室,一位婦女正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向周立德訴說著。周立德急忙起身叫聲滕縣長,然後讓座倒茶。滕柯文剛要說讓周立德到他辦公室一趟,婦女已經起身拉住了他,然後哭了磕頭,要縣長開恩給她解決一下問題。

  周立德急忙上前勸解婦女,但婦女拉了滕柯文死死不放。滕柯文無法脫身,只好坐了聽婦女訴說。

  也不是什麼大事。婦女的丈夫原在縣公路局工作,突然病死了,一家人沒了生活來源,因孩子還小,婦女要求她頂替丈夫到公路局工作,打掃衛生養護公路幹什麼都行。婦女也就三十多歲,沒有了丈夫生活確實也艱難。滕柯文看眼周立德,說,這幾年公路發展得快,用的人也多,你和公路局聯繫一下,看他們能不能給安排安排。

  婦女立即又跪了給滕柯文磕頭。周立德歎口氣,說,公路局的職工拿的也是財政工資,縣裡規定,凡吃財政工資的,人事局都要嚴格控制。本來公路局可以給她安排個臨時工作,但她不依,非要一個正式的。

  滕柯文沒在基層工作過,他知道自己又感情用事犯了一個低級錯誤。婦女不讓滕柯文脫身,周立德只好說,好了好了,你放開滕縣長,我就想辦法和有關部門協商,給你辦個固定合同工,養老保險醫療保險都給你辦全。

  婦女一下很滿意了,立即轉悲為喜,擦拭著眼淚要周立德立即給她辦。滕柯文乘機快速離開。

  看來這個人事局長也不是多麼好的差事,換換崗就換換崗吧。突然又覺得很荒唐,周立德要調走了,卻答應協商給那個婦女辦合同工,不知他的承諾還能不能兌現,兌現了,新任局長會不會又說周立德走前突擊進人。滕柯文禁不住搖頭歎息,一下又覺得世上的許多事情

  很是可笑,比如他這縣長,說權大,確實有點權力,說權小,連決定一個合同工的權力都沒有。

  打電話把周立德叫上來,滕柯文親自給倒一杯水,然後又詢問了一些家庭生活情況,然後才說了要調他到鄉下任書記的事。滕柯文沉痛了說,都是因為我連累了你。

  周立德立即說,滕縣長你可不能這麼說,是我工作沒幹好給你惹了麻煩。其實調動的事我已經知道了,我有思想準備,也沒一點思想包袱。其實當領導幹部,不但要有隨時調動的思想準備,也要有能上能下的思想準備,再說我已經在這個崗位上幹了五六年了,也該換換崗了。

  滕柯文不禁聯繫到自己的調動,一下無法掩飾地有點難堪。他不知這是不是周立德的真實想法。看周立德的表情,感覺不像有意高姿態。周立德接著又說,滕縣長,你不要為我擔心,我這人沒什麼本事,也沒什麼大志,對今天的我已經很滿意了,再說我的年齡也大了,能平平安安幹到退休,我就很知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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