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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四


  想不到高一定竟往艱苦奮鬥上想,又是表面文章,又是鋪張浪費,都什麼年代了,縣政府都不帶頭改變面貌,你讓下面的人怎麼致富。縣政府住草棚,老百姓住什麼。滕柯文壓了不快說,錢的事我已經想好了,不動用縣財政資金,向上面要點錢解決問題。

  高一定說,你沒理解我的意思,我說的不是錢,是影響,群眾才不管你錢是哪來的,他就看你擺在那裡奢侈鋪張,就對你有意見。再說,能要來錢,我們最好還是放到生產上。

  發展要平衡協調發展,生產資金已經安排了不少。再說什麼都按你的心思辦,還要我這個縣長幹什麼。我已經處處讓步為你著想,你為什麼就不能為我考慮考慮給個面子。滕柯文說,縣政府的院子確實破爛得不能再湊合了,我已經做了安排,錢和人都安排好了,你看這樣好不好,我們再壓縮一下,搞得簡單一點,只把院子鋪一鋪。

  高一定說,看來你已經安排好了,你已經安排好了還和我商量什麼。感覺口氣有點生硬,又說,你是不是只是通知我一聲,如果是這樣,我知道了。

  滕柯文不知再說什麼,想半天,聽到對方關了機,只好將電話放下。

  想來想去,滕柯文覺得這次不能再讓步,剛佈置說修又說不修了,那他這個縣長還算個什麼東西。他決定不動用縣財政一分錢,想辦法把縣大院整修好。

  他想再和辦公室主任商量一下具體怎麼搞,市里打來了電話,說縣裡有幾十個村民集體到省裡上訪,影響特別壞,要縣裡立即去人,將村民領回來,把問題解決掉。

  肯定是下溝村的村民。這件事他也清楚,事情也不算太大。一條水溝從上溝村流到下溝村,兩村一直共用一溝水,遇到旱年,兩村就常發生點矛盾。今年上溝村在溝裡攔了個土壩,又在溝旁挖了個大水塘,完全把溝裡的那點水蓄到了塘裡。下溝村人當然不依,派人炸了壩,放了水。上溝村人立即聚眾前去報復,砸毀了下溝村的變壓器。為此引起了械鬥。好在兩村自古互通婚姻,基本都是親戚,械鬥也是幾個村領導之間互相打了幾下,雖有幾個破了頭流了血,但並不是什麼大傷。前些天下溝村的村民來上訪,他已打電話要鄉里妥善解決,想不到竟然跑到了省裡。現在的村民,也確實太膽大太無所顧忌了。

  再次給高一定打電話,商量派哪些人去接村民。高一定說,這件事應該充分重視,我的意思是咱們都去,管政法管農業的書記縣長也去,然後是局長,公安民政水利農業,和這件事有關的局長都去,你讓辦公室立即通知一下,二十分鐘後在縣委門前集合出發。

  高一定如此重視,滕柯文很是不解。細想,又覺得高一定確實聰明,確實老練有實踐經驗,這點你不得不佩服不得不向人家學習:到省裡雖然是去挨駡,但縣裡一把手不去,萬一省領導怪罪起來,那可不是一般的倒楣,這點人家高一定一下就想清了,咱還以為這是一件小事。

  局長們都帶來了車,一下來了八九輛。高一定說,去這麼多車自找挨駡,就去四輛車,縣委縣政府各去兩輛,每輛車擠滿為原則。

  車出了縣城,滕柯文才想到用什麼接村民回來。打電話和高一定商量。決定讓縣運輸公司出一輛大客車一起走。

  省城也下著小雨,幾十個村民冒雨橫躺豎臥在省府大門前,將大門堵了個水泄不通,別說車輛出入,行人也無法進去。可見事情鬧到了多大。好在聽人說堵大門的事時有發生,省府便有了幾個後門邊門,一般影響不到省府的工作。但冒雨坐鬧,自然增加了悲壯色彩,也博得了路人和圍觀者的極大同情,不少人憤怒了罵領導不關心民眾。高一定和滕柯文跳下車便勸村民起來避雨,但村民說不解決問題決不起來。高一定喊一聲滕柯文,兩人急忙往省府辦公廳那棟樓跑。

  副廳長接待了他倆。副廳長的火氣很大,說這件事省長很生氣,已經給市領導打了電話,要市領導積極處理,並追究縣領導的責任。副廳長說,你們的村民也太強太絕,給水不喝,給雨傘又扔在大街上,這樣自虐的村民我們還沒見過。高一定和滕柯文一連聲檢討解釋,副廳長根本不想聽,說,你們先立即把人領走再說。

  再跑回大門口勸村民,村民仍然不起來。高一定只好說,你們跑到中央,事情最後還得縣裡來解決,我向你們保證,回去縣裡立即處理,如果縣裡處理不好,我保證再用車送你們來這裡。

  在高一定的一再保證下,村民終於上了車。

  返回途中,村民說一天沒吃飯了,提出下車吃飯。和村民同在大客車上的公安局長請示高一定。高一定惱火了說,不許開車門,一切回到縣城再說,到時縣裡出錢讓他們吃個夠。

  回到縣城天已黑盡。高一定對党辦主任古三和說,讓人安排村民去吃飯,飯後立即送他們回村,你現在就去通知,馬上召開一個縣委委員擴大會議。

  會議在縣委會議室召開,黨政直屬部門的一把手都來了。高一定虎了臉首先講話,並且開口先作了定性,說這次事件的責任在縣裡,是縣裡有關部門沒有及時處理才造成上訪。這樣的定性讓許多部門的領導心裡都有點壓力。滕柯文也不禁有點害怕,感覺高一定是把責任推到政府身上,這樣他這個政府一把手就得承擔責任。如果市里查處,首先將會處理他這個縣長。屋漏偏逢連陰雨,調動的事還沒有結果,再出這樣一件事,真是禍不單行。好在高一定並沒往下深究,他說,我們先不追究處理不力的責任,今天我們先研究怎麼把這件事解決清楚。

  會議鴉雀無聲,靜得能聽到人們的呼吸。高一定側臉對滕柯文說,滕縣長你說說吧。

  滕柯文並沒想好怎麼說,但不說顯然不行。情急之下,滕柯文用商量的口氣說,我們是不是先成立一個工作小組,然後下去住村調解,問題一天不解決,工作組一天不離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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