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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二


  "啊?自殺?"林子昊重複了一句,接著說,"不可能。我爸怎麼會自殺?"

  "你別說不可能,就是自殺。"

  "為什麼我爸要自殺?"林子昊問。

  "是為情,為情所困。"英子把後面四個字說得很重。

  "什麼意思?"林子昊說。

  "你爸本來是一個很有氣質、很有才華而且很有前途的軍人,但是後來發生了婚外情。"

  "婚外情?你怎麼知道?"林子昊說。

  "是我爸說的,是我爸親口告訴我的。我想我爸不會騙我。"

  "啊?"林子昊霎時頭腦一片混亂,重重的把頭甩靠在機座的後背上。

  林子昊沉默了。不是因為不想說些什麼,而是不知該說些什麼。因為當英子將他的手握緊的這一刻,林子昊可以感覺到她很愛他,也清楚地知道自己對不住她。

  陡然間,似乎有一陣冷風滑過林子昊濕潤的眼角。淚水溫暖而潮濕。林子昊久久地仰靠在原地。一種莫名的恐懼在內心湧動。林子昊感覺到自己將要失去什麼,任憑淚水無聲無息地滑落。

  "過去的事情都已經過去了。況且,這並不影響我們的感情,我從來也沒有把它放在心上。"英子握著林子昊的手,握得更緊了。她的話語輕柔、緩慢,帶著溫暖和體貼。

  她停了片刻,又說:"這次回北京,你也不必去追問你媽,我想這種事對你媽一定是打擊不輕。現在,已經結好的傷疤,就不要去揭了,那樣對你媽太殘忍。"

  林子昊沒有說話,他的腦子裡很亂。林子昊想起他媽,記起有時他媽一個人沉思的樣子,那種傷痛,那種幽怨,好沉重,好愴然。

  英子由於勞頓和疲倦,靠著椅背睡著了。而林子昊,心情難以平靜,父親怎麼會死於自殺?多年以後的今天,怎麼能不令林子昊感到震撼、彷徨和黯然。在這萬米高空的午夜,天空黑得一如他現在的心情,完全被黑暗著了色,壓得他幾乎不能呼吸。

  第二十一章 諾言已灰飛煙滅

  1

  飛機降落在北京機場。林子昊和英子從機場出來,看到了來接他們的劉雄。他們一起上了劉雄的寶馬轎車。

  "哥,爸的情況怎麼樣?"英子一上車就問,還是那種焦急的神情。

  "現在穩定了,沒有生命危險。"劉雄聲音低沉,顯得有些悲傷。

  "子昊,你也很久沒回北京了吧?"劉雄眼睛注視著前方,問林子昊。

  "兩年了,雄哥。"

  汽車行駛在機場高速公路上,北京還沒有下雪,但寒風卻一陣緊似一陣蕭瑟地刮著。公路兩邊的樹上,一排排如手臂迎人的枝丫,大多已成禿枝,偶爾有幾片殘葉,在風裡抖動著。

  劉雄直接把他們帶到醫院。一股濃重的蘇打水味彌漫在空氣裡,林子昊一時有點難於適應。

  英子的爸爸劉成楓住的是軍隊醫院高幹病房,寬敞的房間,齊全的設備,特殊的醫務條件,顯示了一種優越。

  "爸。"一進去,英子就撲在她爸的身上喊著。劉成楓躺在白色的病床上,艱難地瞪著他那呆滯的眼睛,不能說話,身子也不能動彈。

  這時,英子的媽杜桂芝走了上來,從背後擁著女兒,滿臉的痛楚。

  英子站起來,偎在她媽的懷裡,哽咽著說:"媽,怎麼會這樣?"

  "我也不知道怎麼就突然不行了,好在那天你哥在家,要不是你哥及時扶住你爸,他要一倒地,恐怕就……"杜桂芝也難過得說不下去了。

  "都是這幾年喝酒喝的,再加上工作疲勞,缺乏運動。這不,就出事了。"劉雄接著說道。

  "那現在怎麼辦?"林子昊也關切地問了一句。

  "現在,生命是沒什麼危險了,關鍵是要看他的恢復情況,以後要正常走路、說話恐怕就不容易了。"劉雄解釋說。

  "哥,你不能再想想辦法嗎?"英子眼眶紅紅的,口氣像懇求似的。

  "在這方面,我們所知道的專家都找過了,你看,我這幾個兄弟這兩天全忙壞了。"劉雄說完扭頭朝病房的另一頭瞥了一眼。

  林子昊順著劉雄的目光望去,只見病房另一頭的沙發上、椅子上坐著幾個年輕的漢子,相貌不揚,但卻西服革履,穿戴整齊。林子昊心想,這可能就是劉雄公司的人。

  "這樣吧,英子,你和子昊先回去休息,你們坐了這麼長時間的飛機,我想也夠疲乏了,這裡我盯著。哦,媽,你也回去吧。"劉雄走到英子和他媽的身邊。

  "我不回去,我要看著爸。"英子固執地說道,又坐回到她爸的床前。

  劉雄瞭解他妹妹的脾氣,也沒再催促,然後對林子昊說:"子昊啊,那你先回家吧,你也很長時間沒見你媽了,再說這裡也不需要這麼多人。"

  "對,子昊,你先回家吧,告訴你媽,過兩天我去看她。"英子仍然陰沉著臉。

  "好吧,那我就先回去,明天我再來。"林子昊說。

  "山子!去開車把子昊送回家,路上小心點。"劉雄朝病房的那頭喊道。

  "哎。"只見一個壯實的年輕人從那幾個漢子中站了起來,走過來接過劉雄手中的車鑰匙。

  這時,林子昊走到劉成楓的身邊,握起他的手說:"您好好住院,我明天再來看您。"

  林子昊不知道他聽見了沒有,也不知道他是否明白他的意思,只能看到他那無神的雙眼盯著他。

  之後,林子昊跟病房裡的每個人都打了招呼,然後就跟著那個叫山子的年輕人走出了病房。

  從醫院出來,天色已晚。驟然一股寒風襲來,林子昊渾身感到有一種冰心刺骨的寒冷,立即進了汽車,才覺得有了一些暖意,這時突然懷念起新加坡的那種炎熱和綠意。

  汽車穿行在北京的街道,那五光十色的霓虹燈在蕭瑟的冬夜裡昭示著當今的喧囂紅塵和世俗冷暖。

  兩年前這裡還是一片重疊的大雜院,仿佛一夜之間,崇文門前就一下子敞亮了。看那連亙的明城牆遺址,原本的魁偉,在漫長的歲月流淌中,只剩下了一段殘存的記憶,像遲暮的英雄美人,青灰的蒼衫看上去總帶著那麼點身世的飄零。

  在車上,林子昊拿出手機給他媽打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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