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時尚閱讀 > 杏花春雨 | 上頁 下頁
八一


  有時候我覺得阿成像大海,會是很哥兒們的那種。大海比我小兩歲,阿成與我同歲。但是他比大海細心。他對我說:「子琦,你老早就和展雲弈很熟吧?不僅是談業務認識的吧?」同事之間很少問對方的私事,除非是很好的關係。

  我沒回答,反問他:「你家裡催你交女朋友了嗎?」

  阿成苦笑:「春節回家相親都幾茬。家裡人不急,我還急呢。在這裡有個女朋友總比單身強。」

  我倆都不說話了。對於外地人來說,在B市有個家,有個人在家裡等你,日子就過得完全不一樣。

  看煙順著車窗縫兒哧溜被窗外的風吸走,我笑笑說:「麵包會有的,牛奶也會有的,你會找著可心人兒的。」

  阿成又開始貧嘴:「要不咱倆湊一對兒?如了咱爸咱媽的願!」

  我自卑地回答:「二十九歲的男人正新鮮,二十九歲的女人是豆腐渣。我不想出門挨飛刀,說糟蹋了你這枝花。」

  阿成壞壞地笑:「這樣不正好?我太有安全感了。你只能吊我這棵歪脖子樹上。」

  我眼睛一瞪:「怎麼著也得找棵紫檀木才顯品味。」

  「我可沒聽說紫檀有枝枝杈杈供人上吊,樹頂子上嘛,你跳著掛繩子,能夠上麼?」阿成不屑地說。

  「哥哥,這你說錯了,我沒說要上吊,我直接劈了它做成棺材,躺裡面睡著,能保百年不壞,還沒人來搶。」我狠狠地說。

  阿成大笑,笑聲在夜裡傳出好遠。這一刻我知道我又多了個哥兒們。

  他並不知道,我的那棵紫檀木遠遠長在深山裡,我只能在山腳下遠遠望著。也許,我真該尋著棵合適的歪脖子樹吊死了事。只是,我希望死得心甘情願。弈拿出煙來點,飯後一支煙?我也同樣拿出煙點燃一支,我看到他眼皮一跳,這是展雲弈第一次親眼看到我吸煙。他沒發火,很自覺地自己把煙滅掉,然後看著我……

  菲兒念念不忘展雲弈的業務,掰著指頭算提成:「一頁平面五萬,兩頁十萬,做三期三個月下來少則十五萬,多則三十萬,兩個人最多能提五萬,做設計拍照還有一萬多……」

  我聽得頭都暈了。如果可以,我不打算接,不想和展雲弈多接觸。

  看她算得美滋滋的樣子,我歎口氣打斷她:「菲兒,你自己去接成不?這樣你還可以多拿提成。」

  菲兒不肯:「這怎麼行,先別說展雲弈邀請我們倆去,就咱倆的交情,我也不會獨吞。」我覺得菲兒可愛。在廣告業,搶單搶客戶往往同單位同部門的人能爭得打架,惡語相向,抵死不讓步。這是真金白銀,是赤裸裸的金錢。

  廣告部門的業務人員壓力很大,要完成公司的任務不簡單。因為是買方市場,往往三年不開張,一單吃三年。做的好可以聲名鵲起,銀子嘩嘩往口袋裡倒,做的不好,成天亂找關係,不放過一個可能性,跟個綠頭蒼蠅一樣到處亂碰。有時候請客吃飯,花費了一大筆,業務還談不成。

  菲兒能說這句話,我感動,畢竟是她在酒會上找上展雲弈,沒想到我認識,這才一併請過去。弈肯定知道我在B市混的情況,他還是照顧我的,巴巴把業務主動拋出來。這種好事,用菲兒的話說叫:「一隻兔子撞槍口上了。」言下之意,送上門來的鮮兔,不宰白不宰。

  我笑著想,弈要是知道自個兒在我們眼中成了鮮兔,他會不會後悔把業務這麼快交出來?怎麼著也要吊吊胃口。放著餌,耐心地釣。反正知道他公司有這個意向,我擔保上門的業務員會排長隊。

  做東家做西家都一樣,展雲弈,你願意讓我賺你銀子,願意是業務關係,那就是吧。我現在英雄氣短,一心要實施買房大計,你樂意添磚加瓦我怎好拒絕。況且,我也是憑能力吃飯,拿了你的錢,就得把廣告設計好。我有敬業精神,不會白拿工資。

  照著約定的時間,菲兒開著車我們去見展雲弈。菲兒一路嘰裡呱啦說個不停,大意是商量如何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談高廣告費,我非常不幸,她竟然分派我唱白臉,菲兒說:「因為你和展雲弈相熟啊。」

  我不解地問她:「相熟的人應該唱紅臉才對吧?」

  菲兒嘿嘿一笑:「這你就不懂了,要是像平常說的唱紅臉,看上去你是在照顧他,可是他會起疑啊,這年頭不是專殺熟人嘛。你就得唱白臉,價壓得最低了,觸底線了,擺出一臉無奈。記得啊,我求你三遍,你才能勉強地點頭,而且要說只做一期這個價肯定不行!」

  我想著她的話,禁不住大笑起來。展雲弈,原來我被分派這樣的角色來算計你!從來都是你算計我的份兒,今天要報仇!豁然開朗,說不出的高興。

  轉過兩條街,菲兒就說到了,我奇怪,這裡不是雲天的辦公樓。問菲兒,她說給的就是這個位址。

  電梯上到十一樓,看電梯口的牌子,這層樓有四五家公司。來不及多想,跟著菲兒直奔展雲弈說的裝飾公司。

  這應該是家中型的公司,外間有幾十來號人,正忙著做事。我突然看到那個買燈的女孩單獨坐在一個格子間對著電腦做事。呵,人家都說公司裡最忌諱把情人放進來,不管她懂不懂事,下面的人都為難。展雲弈做事應該不是這種風格,難不成這家公司是為她開的?

  接待小姐此時迎上來,問明來意後把我們帶進了里間的總經理辦公室。展雲弈也在忙,頭也沒抬地說:「坐兩分鐘,馬上就好,小朱,給客人倒茶,哦,一杯茶,一杯咖啡。」

  我和菲兒坐下,打量這間辦公室,我是第一次來展雲弈辦公室,雲天也只去過郁兒那裡。這間辦公室比郁兒那間都小,面積只得二十來平米。不過,裝得倒非常雅致,色調明快。淺灰藍的水泥漆地,白色的牆。我們坐的白色布藝沙發上搭著彩色的枕布。茶几是用以前的雕花木窗做底,鑲了座,上面壓著整塊玻璃。暖氣片的處理也很到位,從仿古的木格子圍著,並不僅圍了下方,一直伸到天花板,上半部分格子加寬,當成博古架和書架在用。單就暖氣片的設計足可以打動人。這是北方城市特有的避不開的裝修硬傷。展雲弈的那張褐色大木桌也不像大班台,而像寫書法畫畫用的畫桌。除了上面擺著的電話傳真和電腦,這裡不像辦公室。我細細打量,不知道是誰設計出來的,這麼舒服。就裝修公司而言,這間屋子就是一間樣板房了。我看菲兒也在看這間辦公室,眼裡露出欣賞的神色。

  「看完了?提提意見。」他繞過桌子坐在了我們對面沙發上。

  菲兒看著他,口水都在往外流:「展總真帥,做廣告把你拍進來效果一定好。」

  有半年多了,我還沒這麼近距離仔仔細細地看他。沒太多變化,瘦了,一張臉輪廓更分明,眼睛炯炯有神,深處有一絲倦意。

  他笑著說:「如果當模特的費用能抵廣告費的話,我很樂意。」

  嘎?展雲弈當模特?登出來不丟盡他展家的臉?

  菲兒遞過我們社的廣告報價表,展雲弈瞟了一眼,笑著說:「說實價吧,打幾折?」

  他懂,一般廣告報價是一個,實際操作都是打折後執行,我們老總最高能打三五折,我們的許可權是四折。菲兒跟我商量爭取拿到四五折。談得越高,提成越多。聽到菲兒開始與他說價。從六折開始談到五折,菲兒就轉頭來看我了。

  我硬著頭皮開始扮白臉:「這個五折是很優惠的,想著你們是第一次合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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