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時尚閱讀 > 杏花春雨 | 上頁 下頁
六四


  四周有人在偷笑,是嘛,雲天老總成天探班陪著她拍戲。鄙視她,嫉妒她的大有人在,她是新人,哪經歷過這些?眼淚花兒一下子就沖出來了。

  展雲弈絲毫不覺尷尬,輕聲地安慰小女孩,還慢慢給她說戲說感覺。靠!我拂袖而去。

  我站在湖邊自我檢討。真不知道我是什麼樣的心態,吃著碗裡看著鍋裡。自己不要又不准別人要。我很為自己汗顏,唐子琦何時變成這樣討厭的女人了?

  展雲弈放過你也就算了,你還平白無故去惹,你惹得起不?你做好了要改頭換面站他身邊做展家媳婦的準備沒有?沒有就老實點兒。再說,是你先和寧清舉行了婚禮,你怎麼先去要求他?

  我很矛盾。我想他,我受不了他對別的女孩子溫柔。又要過自己的生活,又要他來遷就我。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唐子琦,你真不是一般的自私。

  我想,我和寧清的婚約到頭了。弈這邊沒事了,我不能再拖下去了,再拖下去,我難受。拿定主意後,我回房間給寧清打電話,這些話當面我怕說不出口:「寧清,你睡了嗎?我想給你說說事兒。」

  寧清溫柔地說:「我正想打電話來呢,我明天到無錫,有筆生意,正巧可以來陪你。什麼事你說。」

  「我,沒事了,見面再說吧。」我只好掛電話。

  寧清來了,我和他還有大海去遊太湖。

  不是冤家不聚首。展雲弈帶著瑩也在。寧清客客氣氣地和他打招呼。展雲弈臉上一片平靜,看不出絲毫端倪。

  我遊興全無,拉著寧清走到船尾:「寧清,我們就這樣吧,這片子拍完,我就辭職離開C城。」

  寧清眉頭一皺:「子琦,你還是放不下他,是麼?」

  我很誠實,這樣告訴寧清,我已鼓起半天勇氣。我不想再見到弈,不想再看到他和別的女孩子在一起。既然都這樣了,我實在沒有再留下來扮甯太太角色的理由和心情。再這樣時不時遇到他,我怕我會走火入魔。

  我一口氣接著說:「是,我放不下他。我不想再見到他,我不想一直這樣不開心,也不想對你隱瞞,不想面對你爸媽對我的好,我也,面對你我很慚愧。你原諒我。」

  寧清臉色不好看,他眼睛裡露出一絲悲涼,一絲傷心,有我說不出來的神情。他調開眼睛,望著遠處那一線島嶼慢慢說:「子琦,你真是鐵石心腸,你就像海市蜃樓一般飄渺,不,像冰山。看著晶瑩剔透,美景繁華,誘著人往裡走,可是總在眼前,似乎快到了,又似乎還遠,冷得人發抖,只有凍死在上面。」

  「寧清,我,是我對不住你。我現在很累,只想去一個新地方重新開始,好不好?」

  寧清看著,目光空洞,嘴角含著一絲若隱若現的笑:「你怎麼這麼天真?你當我一定要拿那張結婚證才當你是我的妻子?婚禮時你走進來,當那麼多親朋好友向我走來,我就說,這是我的妻子,是我的,你是我的。你明白麼?我看著你慢慢恢復笑容,我想我只要再加把勁,你心裡遲早會有我。」

  我往湖中的島上看,水波蕩漾處,如夢如幻,難怪被稱作是仙島。這樣的情況說斷絕關係實在不浪漫。

  我帶著懇求對寧清說:「我們當時協議舉辦婚禮時,我就給你說得很明白了。你答應過我,答應過去留由我決定。你說過不怨我的……我不是不感動,不是沒有感動。我只是沒辦法。哪怕我是真的不能和他在一起了,可我也沒法和你這樣下去。我知道你對我好。我欠你的寧清,我還不了。」

  寧清抬起頭看看天,又往船頭看。看到展雲弈正向我們含笑示意。寧清也露出一個笑容:「子琦,我老早就說過,我們不僅僅只是朋友的,我改主意了,子琦,我不會放你走,你欠我,欠寧家。」說完俯身吻住我。

  沒容我有半分拒絕的念頭,他的舌長驅直入。他把我抱得死緊。他在做戲,做給弈看,做給所有人看。看我們如何情深,如何纏綿。

  寧清,不再雲淡風輕。他和展雲弈一樣骨子裡充滿著掠奪與佔有的欲望。

  我喘不過氣來,他用背擋著眾人,一隻手看似扶著我的臉,卻捏著我的下顎,我只能任由他擺佈,眼淚盈滿眼眶,直到他滿意地放開我。我順手往他胸前一推,突然船身一震,這當口船剛靠岸。我站立不穩,撲通一聲掉湖裡了。

  湖水真涼,我下意識地閉上眼,我不會游泳。水從鼻腔裡沖進來,我立馬胸悶,嗆得更凶,雙手亂揮,只覺得一陣陣刺痛。我聽到有人跳下來,把我撈出水面,我臉憋得通紅,咳得翻天覆地。

  終於明白國民黨如何灌辣椒水給共產黨員了。絕對是酷刑。

  只聽到寧清焦急的聲音,大海的聲音。我睜開眼,弈,他摟著小女孩站在不遠處,看不清面容,我向他伸出手去,寧清一把握住,他渾身滴著水,把我的手按在他胸前,口中不住地說:「嚇壞我了,子琦,我的天,你怎麼樣?」

  我咳著,我想喊弈,一口氣悶住,我暈了過去。

  我似乎躺在床上,迷糊中聽到耳邊有人在說話。我聽到有爭執的聲音,有稀裡嘩啦的響動,然後歸於平靜。

  我再睜開眼時,是在醫院裡。寧清驚喜地看著我:「子琦,你醒啦?」

  我厭惡地轉過頭。聽到他黯然的聲音:「原諒我,子琦,我只是在吃醋,你看著展雲弈說要離開我。我受不了。」

  他把頭埋進被單,聲音沉悶:「子琦,對不起,對不起,再也不會這樣了,你原諒我。我害你掉進湖裡,我跳下來,水真冰,我看你閉著眼睛,我真的怕,我真怕你有事。我從沒這樣恨過自己,我吻你的時候只想輕輕吻你一下,可是,我不捨得放開,我太想,我昏頭了我!」

  我長歎一聲,怪來怪去是怪我自己。這樣去利用寧清,他說的心甘情願,還是我的不對。我對寧清說:「不要自責了,我沒事了。」

  寧清抬著看我,清秀的臉上閃過驚喜:「子琦,你不怪我了?」

  我微笑:「我哪會怪你?是我自己不好,你沒說錯,我欠你,欠寧家的。我答應了兩年,現在不過半年而已。」

  我看到寧清握緊了拳,手上青筋暴出,我伸手過去握住他:「你沒有錯,真的,你對我好沒有錯。」

  寧清有些害怕似的望向我,我溫柔一笑:「好了,我困,讓我睡會兒,記得叫醒我吃飯。」說完閉上了眼睛。

  我感覺到寧清的呼吸在加重,然後聽到他慢慢走出去。我感覺有淚從眼角沁出來,滑向耳際,冰涼冰涼。

  傷人自尊的話我向來不輕易出口。我原諒寧清,不論他的行為讓我有多痛恨,可是他對我的心意,小若待我如姐,甯家二老視我為己出,這些都讓我對他生不了恨意。

  我只覺得累,心累。寧清這樣做,當著弈的面這樣做,怕是把弈推得更遠。弈不會信我和寧清之間啥也沒有。

  弈有潔僻,對自己的女人更有潔僻,容不得他人染指半分。他保護欲極強,佔有欲也極強。如今,完了,我模糊地想,心底裡最後一絲對弈的念想都因為我掐斷了。

  睡了半天精神恢復了。我談笑風生,跟沒事人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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