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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四


  第六章 傷心花嫁

  和寧清協議結婚?兩年?用一場婚姻徹底結束一切?我嫁了,弈肯定會死心。兩年後我離開寧清,找個沒人認得我的地方重新開始。

  寧清帶我回晨園。我在車上閉上眼就想起往事。

  阿娘慈愛地說:「妹仔,今天給你煮三鮮米線好不好?」

  我雀躍。我和弈一人捧一大碗埋頭吃,阿娘做的米線真香啊。弈總是把他碗裡的筍片、肉丁挑給我吃。我迅速親一下他的臉又偷笑著埋頭大吃。

  阿娘給我繡衣裳,她的手真巧啊!她總是說:「妹仔,來幫媽媽描花樣。」

  我信誓旦旦地說:「阿娘,我以後把看到的漂亮花兒都畫下來給你繡。」

  阿娘抱著我開心地說:「我的妹仔是山裡最漂亮的花兒呢。」

  我想起她躺在病床上對我虛弱的笑。她說:「妹仔,阿娘不好,陪不了你了。我的妹仔,你以後怎麼辦啊?」

  那時候在蘇河鎮。弈用大木板抬起一摞煤,我樂呵呵用木板裝著兩三塊屁顛屁顛跟在他身後往家運。汗珠從他額頭上滴落,晶瑩剔透,我踮起腳給他擦汗。弈說:「子琦真乖。」

  我對弈說:「我要吃油爆河蝦。」他就帶著我拿著竹篾去河邊篩。我趁他不備,對準他屁股就是一腳,把他踢進了水裡。弈隨手用竹篾兜起水向我潑來。

  我解開濕濕的辮子,天然卷的頭髮披散著,等風吹幹。弈呆呆地看我。他總是說:「子琦,你是山裡的鳥。」

  我哭著扯著弈的衣裳不讓他走。弈抱我,一遍遍說:「等我呵,子琦,等我。我寫信給你,每天寫信給你。」

  我聽到弈罵我:「你真是學壞了,子琦,誰教你罵髒話的!」我聽到他痛心地說:「子琦啊,你怎麼能吸煙呢。」我夢到弈惡狠狠地說:「你是我的,誰敢來搶你,我殺了他!」

  弈溫柔地誆著我:「子琦,我在呢,我一直在呢,我答應阿娘要照顧你一生一世呢。」

  轉眼間,他沒有了溫和的面容:「我的就是我的,誰也搶不走!」

  「子琦!」

  我睜開眼,已經到了晨園。

  我和寧清坐在書房裡。屋裡有橙色的燈光。我輕輕說:「對不起,寧清,我不能嫁給你。我要回家去。」

  寧清笑了:「這事,以後再說,要不,你在這裡休息會兒,一會兒小若就回來了。等你精神好了我們再談。」

  我歎口氣說:「我沒事了。」

  寧清看著我,站起身,望著窗外慢慢說:「子琦,在小若帶你來的時候,我看見你,你知道我的感覺嗎?我從沒見過這麼有靈氣的女孩子。像謎一樣的女孩子,眼睛像泉水般透明,笑容狡猾得像狐狸。時不時思想會飄到一邊去,帶著傷痛和愁,快樂時像小鳥一樣,睡著了跟嬰兒一樣。你快樂時周圍的人也會被感染,忍不住不愛你,不呵護你。我想哪怕你不愛我,只要你在我身邊,能看著你我也滿足。這幾年,我費盡了心思,然而,你卻從沒對我用過半點心。我自問還算是個條件不錯的人,我以前不明白,現在知道了,你心裡的那個人是展雲弈。可是,子琦,你們未必能在一起,在一起未必幸福。我賭的就是這個。」他轉過身看著我:「我賭你現在並不想回到他身邊,而他勢在必得,你要是不想和他糾纏著累,你現在可以選擇我。」

  我說:「寧清,我是不想回去,不想和他再糾纏不清,但我也不想選擇你。你何苦在這會兒說這些呢?」

  寧清笑了,眼睛卻像寒冰:「所以我說我只在賭,賭你會和我簽下這個協議。」

  協議?什麼意思?寧清繼續說:「展雲弈花了四年時間掌握了雲天。這四年他一直忙於處理家族事務,所以你在這裡呆了四年沒事發生,現在他有時間了,可以慢慢和你磨。外界傳聞他是個很有手腕且非常強悍的人,想來你也清楚。你要不想和他糾纏,過那種看他臉色的日子,嫁給我也不失為一條路。兩年後,你自己選擇走還是留。也就是說,我給你一個躲開他的理由,你給我兩年時間。」

  我聽得目瞪口呆。寧清說:「展雲弈在C城最多只能待幾天。你拿定主意了,我們兩天后就可以舉行婚禮。」說完他朝門外走去,突又回過頭來:「或許,我還在盼著兩年裡你會愛上我。」

  我腦子裡亂得很,寧清說的話我一時半會兒還消化不了。

  和寧清協議結婚?兩年?用一場婚姻徹底結束一切?我嫁了,弈肯定會死心。兩年後我離開寧清,找個沒人認得我的地方重新開始。

  這個協議對我有很大的誘惑力。我要是不選這條不歸路,不和弈走也可以,那就意味著兩人繼續糾纏,互相傷害。現在我想回蘇河鎮,在小鎮上安安靜靜地過日子。

  和弈一起,隔了四年還是心累。如果沒有那份濃烈的感情,就不會有這樣的疲憊。

  我躺著看天花板。弈,我們怎麼會這樣?我只能選擇找個人嫁了你才徹底死心,我們才徹底結束這場糾纏?為什麼我還會心痛會難受?為什麼我不能忘記你?為什麼我們彼此相愛卻又彼此傷害?

  一夜的思緒,我一點倦意都沒有。想了想,離開了寧家。

  我走得很輕,不想驚動人。我不知道寧清一直在窗邊看著我穿過花園,在清晨慢慢離開。

  街上已有了賣早點的攤子。慢慢漸起的喧囂聲喚醒著城市。我一路走一路看,我喜歡這種生活的氣息。我還特別喜歡和樓下鋪子的老闆相熟的感覺,像蘇河小鎮,特別親切。

  我回我的小窩,住了四年的小窩。現在想起它,感覺格外溫馨。關上門,就能把所有的一切都關在門外。我努力不去想在酒會上接下來發生的事情,也不去想弈下一步會做什麼,他聽到寧清的話會有怎樣的反應。我只想回家。

  剛走上樓就看到弈坐在樓梯口,弈瞧著我疲憊地說:「子琦,我等你一整夜了。」

  他一身酒氣,眼睛紅紅的帶著血絲,下巴冒出了青的胡茬,有些憔悴。他在樓道裡待了一整晚嗎?就這樣坐在樓梯上一整晚?我看著他心裡有些心疼。

  我走到他身邊,他慢慢站起身伸手摸我的臉,發出輕笑聲:「子琦,誰准你在別的男人家過夜的?誰准你要嫁別人的?還穿著男人的大衣回來?嗯?」

  我強打精神說:「沒有的事,就是和寧清聊了聊而已,進屋吧。」

  他默默地跟著我進屋。剛關上門,他就從後面摟住了我。弈痛楚地說:「我等你一整夜,你知道我一想到你和別的男人走了,心裡有多難受?」

  我說:「弈,你別這樣,什麼事都沒有發生。你快把我的腰勒斷了,很痛,你放開我好不好?」

  他看著我說:「讓我放開你?我最後悔的就是放了你四年!」

  又開始了是麼?我歎口氣說:「弈,你放開我,去睡會兒,醒了我們再談好不好?我哪兒都不去,不離開你,我守著你睡。」

  弈盯著我的眼睛看,我努力睜大眼,讓他看清我沒有說謊。弈慢慢鬆開手。我不敢做出惹怒他的行為,他現在是狼外婆,我是小紅帽,只能智鬥不能強取。我撒嬌:「你弄疼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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