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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


  時間越久,她對背後那個百思不得其解的答案的好奇心就倍增。相親跟招聘面試一樣,應徵者總希望能從中得到一些真實的回饋,以望後期改進。而相親的成敗似乎還關係著參與者的面子、尊嚴等問題。

  可她又不好意思打給方好細問,只能這樣胡亂猜測著,越發覺得憋悶。就在這樣一種淡淡的抑鬱中,迎來了肖敬業寶貝女兒的滿月慶典。

  酒宴設在市區一家豪華餐館內,肖敬業訂了個特大包廂,置辦了二十來桌酒席,場面很是熱鬧。

  出來應酬的主要是肖敬業的媳婦兒和雙方老人,抱著孩子四處轉悠展示,剛滿月的嬰兒只知道閉緊眼睛酣睡,對誰的引逗都置之不理。

  肖敬業本人則優哉遊哉地跟同事們湊在一起說笑。聯創的同事來了三桌,基本上所有的領導以及辦公室裡跟他相熟的同仁們都請到了。

  趙勇另有應酬缺席了,隔天就包了個紅包囑咐秘書帶了過來。

  何琳跟薑嵐、小夏等人同坐一桌,除了環境豪華外,那熱鬧的勁兒跟在公司餐廳也沒什麼分別。

  正跟薑嵐聊著她在瀋陽工作的男朋友時,許維桀穿著件粉紫色的休閒抓絨外套晃蕩了進來。他瘦高個兒,膚色白淨,再加上面龐上浮現起來的一絲因為一時找不到組織而困惑的表情,足以吸引在場很多女士的眼球。

  小夏本能地一挺腰,想要召喚他,終究有些遲疑,反而是薑嵐眼明手快,伸手對許維桀晃了幾下,他看見了,咧嘴一笑,立刻走了過來。

  何琳左邊坐著薑嵐,右邊坐著小夏,整張桌子上只有小夏的下手還空著一個位子,眾人哄笑著打趣他們,這是無聊等待中最值得期待的一個節目。

  小夏有些局促不安,低頭去喝瓷杯裡的茶水。許維桀打量著眾人的「陰謀」,滿不在乎地笑了笑,在小夏身旁落座。

  「你這傢伙怎麼老喜歡穿豔麗的顏色啊?」薑嵐半是譏諷半是真誠地笑他,「而且穿出來比女孩還好看!」

  許維桀來回打量了下自己,表情有點無辜,「這顏色,不算妖啊!」

  何琳看著他撲哧一笑,繼而發現他瞥向自己的眼眸裡閃過一絲狡黠,她不知怎麼有些尷尬,端起杯子來喝水掩飾。

  立刻就有人替許維桀回擊了,「喲,薑嵐,現在不都這樣嘛!男的越來越陰柔,女的越來越彪悍,你看看你自己不就明白了!」

  薑嵐咬著牙把一團紙巾揉巴揉巴丟過去,正打中對方的頭,大家哄笑得更厲害了!

  肖敬業見他們這一桌笑聲連連,乘機挪了過來,插科打諢他也是一把好手。

  吃了沒多久,肖敬業的母親抱著孫女過來敬酒了,見兒子躲在這裡享清福,便嗔道:「我們到處找你,你也到各桌招呼一下呢!」

  肖敬業雖然是做銷售的,對應付自己家裡的一干親戚卻甚感頭大,當下就找理由推辭。

  他母親無奈地對大家說:「我們小肖就是人太老實,我也不知道我的教育應該算失敗還是成功——長這麼大了,連句謊話都不會說。大家在公司要多多包涵啊!」

  眾人聽得瞠目結舌,等他母親離開了,薑嵐瞪起眼睛道:「老肖,你沒有兄弟吧?」

  肖敬業埋頭吃菜,搖搖頭。

  「你媽剛才說的那個是你嗎?我怎麼覺得跟你沒半點兒關係呢?」

  銷售部另一個年輕人連連點頭,拍著肖敬業的背道:「據我所知,他一天說的謊話比我一年說的都多!」

  何琳置身於喜宴的喧囂中,卻沒有感染到多少歡樂的氣氛。左邊的姜嵐在跟肖敬業鬥嘴,右手的小夏也在跟許維桀低聲聊著什麼,她周身好像被一個透明的玻璃罩子罩住了,隔著一層膜看外面,那些熱鬧都與她無關,她只在她自己的世界裡。

  以前她也沉靜,但沒有這麼多愁善感,也許是觸景生情。

  仿佛為了挽救她的無聊,手機在包裡響了起來,她因為狀態始終游離在話題之外,立刻就聽到了,翻出來看了一眼,居然是方好。

  心頭一陣猛跳,她立刻朝包廂外走,想找個清靜的地方。

  許維桀偶一回頭,瞥見何琳低著頭接電話,臉上表情莫測,便有些出神,連小夏說了什麼也沒聽見。

  「Helen這兩天好像有什麼事?」他醒覺過來才狐疑地問了一句。

  小夏跟他說了好一會兒話,心裡的彆扭也早就消失了,面對自己心儀的人,女孩子就是這麼好哄,甚至根本不需要哄,自己就能給自己找來一堆跟他冰釋前嫌的理由,更何況他們之間還遠遠沒有達到那種程度。

  「還是國源的事吧。」小夏敷衍地說,「下周就要去做演示了,翟副總逼得緊,連趙總都很緊張。」

  許維桀直覺跟公事無關,但他還是沉吟著點了點頭。

  方好在電話裡又是一番拉扯,何琳越聽心裡越有種不祥的感覺。最後,方好明白沒法再拖了,終於吞吞吐吐道:「何琳姐,季傑那邊,他的意思是,他現在還,還不想考慮這個問題。所以,我,我又給你物色了一個,這次……」

  沒等她說完,何琳就打斷了她,「謝謝你的好意,不過真的不用了。」

  她的聲音很平靜,但方好還是聽出了一絲失落,女人的嗅覺是異常靈敏的,尤其在這方面。她很歉疚,囁嚅著說:「對不起。」

  何琳一哂,「這跟你有什麼關係,本來就是兩相情願的事。我最近也挺忙的,公司在打一個大單,不能不上心著點兒,也的確分不出身來。」

  方好見她一力推辭,也不知道說什麼好,反復地抱歉,安慰著何琳,殊不知,這番話她說得越多,何琳只會越覺得難受,好像自己真的很可憐。

  她不得不借個由頭早早掐斷了電話。

  回到位子上,面前的小碗裡盛了一碗溫熱的魚翅羹,許維桀正頭也不抬地在替小夏盛,嘴上道:「魚翅羹要趁熱吃,否則會很腥。」

  對面的同事紛紛嚷:「Frank不能這麼露骨,光替女士盛,不行,也得給我們來一碗。」

  許維桀也不起身,只把嘴朝肖敬業一努,「老肖,趕緊起來待客!」

  肖敬業正在跟年輕人聊「腎虧」的話題,揮揮手敷衍道:「到這兒就跟在家裡一樣,都得自己解決!」扭頭又眉飛色舞地說開了,「足浴中心有這麼個理論,如果你腎虧,按摩到腳的這塊穴位,」他說著,把自己腳抬起來虛虛做了個比劃,「就會覺得非常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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