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階梯(38)_葉正聆

三十八

　　沒有了劉鏵，小漣只有繼續前行。她並未覺得孤立無援。他曾囑咐他的朋友要支持小漣的事業。

　　淡櫻屋的廚師是劉鏵一個剛從日本回來的朋友孫起朋，當初他是和他的兒子一起去日本的。現在兒子回來開公司，他也回來做廚師。在淡櫻屋裡，供應鰻魚、生魚片、鐵板燒、炸豬肉餅等食品，餐具形狀也是各異，有三角形、菱形等，當然他們在這上面的投資也很大。最具特色的是會席料理，包括開胃菜、清湯、生魚片及海鮮等，沒有辣椒粉等調料，因為傳統的日本人認為清淡就是美味。無窮花館由小漣朋友介紹的一個叫李眾的人掌勺。李眾的父親在解放初期從韓國來到吉林省，想躲避當時的戰火，可是不想被當地政府歸為少數民族，李眾也從韓國人的後代成為中國的朝鮮族人。他考取了上海的大學，但是一直不忘家鄉的飲食。無窮花館的食物是重味的，熱氣騰騰的。泡菜酸甜鮮美，撒上一層辣椒末，使人吃得暢快淋漓，至於烤肉則有烤豬肉、牛肉和烤魚，用生菜葉或芝麻葉包裹起來再配上大醬調料。

　　茶飲亭融合了中西風格，裝修古樸典雅，簡潔細緻。在種類上，既有中國茶類，又有西方紅茶，還有咖啡等。除了茶飲外，小漣準備了一些特色海鮮菜，廚師則是她的媽媽和阿姨。每月中旬，會有促銷活動，即顧客酒水類消費滿兩百元，可獲贈一份海鮮菜肴，若超過三百元，不僅可獲贈海鮮菜肴，還可以獲得三十元淡櫻屋或韓國館的抵價券。茶飲亭的所有構思設計全是小漣的心血。

　　在迎堂的牆上有一句《水滸傳》中的序文：快意之事莫若友，快友之事莫若談。

　　她用好幾個通宵制訂了一系列管理制度和用人原則，招聘服務員，安排培訓。在成本定價上不以低價取勝，而是希望在服務上有所創新，以此吸引顧客的目光。她向AFR公司請了兩個星期的年假，一心一意地工作。她請了代雲做總店長，淡櫻屋由孫起朋負責，無窮花館由李眾負責，茶飲亭則由她自己負責。

　　她是個隨和的老闆，甚至和服務生們在一起打牌，鬥地主，打八十分，打怪路子。她也是個很有原則的老闆，在要求別人的時候會先要求自己。

　　不過，她覺得自己充其量不過是一個毫不貪心的小老闆。

　　在高興的時候，她總想打個越洋電話告訴方成她現在的情況。他一定會驚訝地說：「你一個小女子也能開飯店？能管理別人？」那時，她一定會自豪地笑笑。可是，面對這個念頭，她心裡全是猶豫和不確定。仿佛他們是兩個世界的人，她能做的就是忙碌得讓自己忘記這個念頭。

　　在困難的時候，她又會想起劉鏵。每當這時，她似乎都能感覺到有個鼓勵的眼神追隨著自己，虛幻交織著現實，愛情還能純粹嗎？

　　不久後，她經歷了一次三個月的愛情。

　　那個人來自江西，在上海工作，叫章鳴，常常獨自來她的飯店吃飯。他們就這麼認識了。他長得英俊，笑起來有種孩子氣的純真。交往不久後，他對她說，握手和牽手是有區別的。他說這些話的時候，她看看他，他沒有看她。

　　在忙碌了之後，她需要有一個人陪陪她，於是她接受了他。為了使她的飯店經營博採眾長，他陪她到許多上海的情調之所逗留。他們坐在南京西路上的「熱帶雨林」餐廳裡。服務員的穿著很有越南風格。這個餐廳的佈局別致獨特，給人一種神秘的感覺。

　　開始注意他是在她生日那天。他帶著美麗的玫瑰與她共進晚餐，雖然老套，但不會讓人厭倦。依然孤單的她仿佛看到了久違的感情。花不能再開之時正是結果之日，花無用，但花的姿容誰不喜歡？

　　每次感情都有點像賭博，規則是大家開心。有些人，有她一輩子也忘不了的淡淡眼神，可是有些人，她連名字都記不得了。原來以為多麼神秘的愛情，其實只是因寂寞而相聚，因瞭解而分離的把戲。

　　但是這次對她來說應該是不一樣的吧。那些纏綿帶來的顫抖讓她感到真實存在的自己，仿佛在海中央，看到了最亮的星星。相識多不容易，誰能輕易捨棄？翻來覆去，那些感受揮之不去。

　　親密就在一瞬間定格，她覺得這些不會給她帶來什麼禍福。

　　漸漸地，她開始想他。那夜，她帶他到她認為上海最美麗的地方——香格里拉飯店三樓陽臺看外灘。他說他從十八歲到二十八歲一直是個遊子，現在遇見了她，她的獨立和認真，她的能力和天分，都讓他有了種安心的感覺。她穿著暖色長裙，在外灘燈光的掩映下，顯得更加美麗。他們面對面地站著，她唱出了一句英文歌，唱到一半，他的手機響了兩聲然後就不響了。她說：「你回電吧。」

　　「不用。」他輕描淡寫地說，然後繼續看著她。靜靜地被他看著，她感到滿滿的驕傲，不管它來自何處。

　　然後，她問他：「我們以後一直這樣下去嗎？」

　　他明白她的意思，卻說：「其實我什麼也沒有，沒有錢，沒有車、房，我一無所有。」黃浦江的水一如剛才，可是笑容卻換成了淚水。

　　「我不是上海人，沒有本地戶口，事業沒有很大的成就，雖然平時工作忙碌，似乎有很多人聽我的話，可是我去年為了離我而去的女朋友改變了生活方式，變得揮霍。我知道這樣並不好，可是很難徹底轉變。剛才的電話就是她打給我的。而且，總公司隨時會派我回去，如果我回去，你會和我一起去嗎？你不會的，你有上海女子的聰明和可愛，你有你漸漸成形的事業，中國第一大城市讓你無法為了一個人而改變太多。再說，那兒不適合你。」

　　「那兒是哪兒？」

　　「青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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