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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


  好在日子一天天地熬過去,房子終於到手了。

  八月的一天,萌萌和金亮,站到了自己的三室兩廳兩衛裡,興奮異常。房間位於大塔樓的二十層,現在還是毛坯房,但確實通透亮堂多了。萌萌在各個房間裡轉來轉去,把自己對於裝修的想法一股腦喊了出來:"要仿古傢俱!就喜歡那古香古色的感覺。地板一定要實木的,貴也認了,以後在家就不穿拖鞋了,感受腳踩在實木上的感覺!"最絕的,萌萌一定要一屋一個顏色!金亮無限寵愛地看著萌萌,說什麼是什麼,怎麼離譜都無所謂。反正這是我倆的新家,愛怎麼樣就怎麼樣!

  此時,丁鈴的家已經裝得差不多了,這也是個極有個性的小家。當時還比較流行鋪個木地板之類的,但丁鈴家就是一水兒的洋灰地,只不過在上面塗了層桐油,在桐油沒幹時,把燙燙的熱水潑在上面,待桐油幹了後,地面上就形成了自然的裂縫。

  及至到了新房裡,金亮爸媽更是感歎不已。

  "這屋子就是亮堂呀,陽臺這麼大。"金亮媽站在寬闊的陽臺上,看著外面,"往外面看著,透著心裡舒坦。"

  "那叫視野好,你啥也不懂!"金亮爸在旁邊說。

  "是,是,視野好,真好。"金亮媽只顧著看外面的浮華世界,都顧不得跟金亮爸較真兒了。

  "哎呀,這衛生間真大呀。"金亮媽轉到衛生間時,羡慕地說,"還有兩個衛生間。"

  "這大點的衛生間,我們要放個木桶;小的那個衛生間,弄個淋浴就得。"萌萌像女主人一樣地介紹,"小衛生間是跟客房配套的,比如您呀什麼的,來了有客房住,還有獨立衛生間。對了,今後我們有孩子了,父母和孩子的衛生間是分開的。"

  聽到這兒,金亮爸繼續默不作聲做若有所思狀,而金亮媽則是好奇地問來問去:"呀,放木桶是幹啥呀?"

  "嗐,就是浴缸,但不是瓷的,是木頭的。"

  "幹嗎非用木頭的呀?"金亮媽很好奇。

  "就要那感覺唄!"萌萌介紹,"我們這家呀,全用古香古色的風味。趕明兒我們這茶几,是一大馬車輪子做成的;我們的餐桌呀,是一大馬槽做的。"

  "啊?這,這,真是搞不懂。"金亮媽越聽越驚。

  金亮爸聽到這,皺起了眉頭。金亮見老爸一聲不吭,只是四下裡細細觀察,問道:"爸,您覺得怎麼樣?"

  "嗯,不錯。"金亮爸繼續做若有所思狀。

  看完了房子,金亮爸提出還想看看周邊的超市,萌萌也沒細想老頭要看超市幹嗎,以為就是想逛逛呢,熱心地帶著老兩口兒,把三家超市都逛了,足足逛了一下午。金亮媽一邊逛超市,一邊感歎:"這真不是盧溝橋超市能比的。"好多的新鮮東西,她都不知道是幹嗎用的,萌萌一一講解:"這叫火龍果,是一種水果;這紅紅的是美國紅啤梨。這些啊,都是我們年輕人愛吃的零食。"

  一直到回家的路上,金亮媽嘴都沒停地誇兩人挑的房好,誇這地界兒好,而金亮爸則一路無話,高深莫測。其實他心裡真是翻江倒海。如果說,從剛一聽說兒子兒媳要搬出去單過的消息後,他還只是不舍和失落,現在則又添了個不甘心!這麼繁華的地方,他來了北京這幾年,還真沒到這邊兒來看過。他一直在懷念自家在地安門的老宅子,在他多年的印象裡,北京只有二環以裡,才算城市,才算皇城根下,他還一直以為兒子要搬到位於四環的郊區呢,沒想到這裡是如此的繁華熱鬧。作為一個皇族後裔、六十年代的大學生,他在山村裡度過了青春年華,晚年回京,卻只能窩在盧溝橋。而自己的大哥和五弟,當年並沒上大學,一直耗在北京。雖然在動亂年月裡也吃了不少苦,但現在日子過得好呀,一個住在宣武門,一個住在安貞裡。他從小兒是哥仨兒裡最出色的,可現在卻是混得最不咋地的。他還記得自己剛回北京時,大哥和五弟請他吃飯,喝優酪乳時,還教他和老伴兒怎麼用吸管捅開優酪乳上的塑膠蓋吸著喝。當時他心裡那個憋屈啊:你們當真就認為我土成這樣?連優酪乳都不會喝?後來他們來看自己位於盧溝橋的家時,一個嫌地方遠,一個說地方偏。進了屋,又覺得朝向不好,光照不好。他們又帶著自己分別去他們兩家看,那都是以前單位分的房,他都能夠看得出來他們臉上的得意勁兒。唉,臨了回了京,他也沒扳回這個老面子呀!好在小亮這孩子混得出息,比他們的孩子都出息!早早給自己討了老婆,工作上也是個小頭兒,還有了車!你們誰家的孩子行啊?在2000年就買了自己的車?別看我小亮剛回北京幾年,車、房、老婆都有了!

  雖說現在兄弟姐妹幾個裡,就剩下金亮爸和大哥、五弟了,但幾十年的歲月,當年特殊的政治制度以及現在的浮華社會,使得人與人之間的關係越來越淡,即便是親情,也不過如此。

  這種不甘心的感覺一直跟著金亮爸回了家,乾脆連金亮媽也傳染上了。她先是不停地感歎兒子將要住上的新房好,說著說著,心裡又有點酸:"要說咱家在侯堡村的房子,也是這麼一百多平米,住著也挺亮堂的,不比他們這個家差。你非要回北京,買得盧溝橋這兒,一下變成了70多平米了,還在一樓,一點也不亮堂。"

  她翻了個身,接著感歎:"唉,當年剛搬回北京時,覺得這房子也不錯了,盧溝橋這兒的條件,也比咱侯堡村強了不知道多少倍了,可現在跟亞運村那頭兒比,真是差得不是一星半點兒。瞧咱這兒這超市,那東西太簡陋了,還淨是過期的,到了人家那超市里,好多東西見都沒見過。瞧咱這小菜市場,就那麼幾個攤位,再瞧人家那大菜市場,那老多菜,看都看花眼了。"

  她睡不著了,乾脆坐起來:"哎,想當年,我當兒媳的時候,咱家搬哪兒,都把你娘帶到哪兒,跟公婆分家,想都沒想過,哪個媳婦敢這麼想,街坊鄰居都說你不孝,唾沫也把你淹死。唉,可現在,你說這養兒子有什麼好,辛辛苦苦養大了,他跟別的女人跑了,住大房子去了,把老娘扔在盧溝橋了。現代年輕人就都這樣?我這媳婦就熬不成個婆了?老頭子,你咋不吭聲兒呢你。"

  金亮爸歎了口氣,沒說話。

  "我知道你又想啥呢。"金亮媽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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