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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四

"真是的，我都沒看到。"99接過方便筷子掰開，遞給唐萌萌，"早知道就不讓他拿了。算了，留著以後用吧。"說著，他又掰開一雙方便筷子遞給我。 　　唐萌萌有點不高興，但好在筷子先給了她。這些小女生，總是喜歡計較這些沒用的東西。 　　開始我們吃得很猛，五分鐘沒有人講話，只能看到筷子在眼前飛舞。第六分鐘，唐萌萌打了一個嗝，我們終於有了停頓。但是非常不幸，在以後的第七、第八、第九、第十分鐘，我們都是在想辦法怎樣制止唐萌萌打嗝。我們已經試過諸如"深吸一口氣，連喝七口水"、"驚嚇"、"摑巴掌"——由99實行，但都不奏效。 　　唐萌萌的嗝打得真的很辛苦，間隔不會超過十五秒，眼淚順著她的臉頰往下流。99問她為什麼會哭，她說她覺得這樣打嗝很丟臉。我們笑了，她卻哭得更大聲，完全撲進99的懷裡。後來，當然是那個時候，我和99平靜地躺在床上，問他唐萌萌因為打嗝會哭，是不是很可愛？他說是的。我想也是的。 　　服務員禮貌地敲了敲門。他手裡拿著筷子，還有一個外賣袋。他把筷子放到99面前，然後對著我們大家說："剛才不好意思，有個袋子被我忘在計程車上了。" 　　就像我想的那樣，餐盒裡裝的是豉汁帶子。忘在計程車上了？才怪！這麼熱，分明是剛剛做出來的！我偷偷地朝99笑了一下，他沖我擠擠眼睛。唐萌萌不再打嗝了。 　　我喜歡三個人吃飯，因為通常和我吃飯的人都很少，只有我和我的丈夫，令人厭煩的一對一場面，我不得不看著那張我早已厭煩的臉。當然，和我的第四任丈夫唐老鴨雖然是三個人一起吃飯，但絕對算不上什麼好事，因為和今天一樣，都有唐萌萌。我沒有因此患上胃癌，全要感謝唐萌萌順利地考上大學。而和我的第六任丈夫一休哥一起吃飯算得上一種挑戰。 　　三十人或者更多的人，呼啦一下子湧進任何一家飯店，無論怎麼看，那場面都可以稱得上壯觀。請注意，他們不是群眾演員，也沒有隱藏在角落的攝像頭，所以飯店的老闆通常會感到驚慌——畢竟有太多的男食客了。這場景有點像香港的某些電影，如果他們再穿上統一的黑制服。好在這些大漢自己會照顧自己，不需要安排便散佈在飯店各個礙眼的地方，仿佛經過排練。其他的客人會非常識趣地迅速吃完，結帳，離開。哪怕服務員找錯了錢，他們也不會回頭。偶爾遇到不自覺離開的可憐，這些可憐人會發現桌子周圍總有好幾雙眼睛虎視眈眈地盯著自己，連吃豆腐都會被噎到。 　　好了，飯店安靜了，沒有閒雜人等了。把這樣一群烏合之眾訓練得如此守紀律，一休哥也許會成為下一個巴頓將軍。惶恐的服務員此時不得不走到每桌跟前招呼客人，卻沒有一個人點菜，全都齊刷刷地望著一休哥。一休哥會一手舉著功能表，一邊問我想吃什麼。我想吃的東西，將會成為集體食譜。而我在那一刻，已經沒有任何胃口了。這不是吃飯，這是戰鬥。 　　所以，我親愛的，現在你知道我有多麼喜歡和自己沒有關係的人在一起吃飯了嗎？ 　　此時距離我和我的第七任丈夫老杜相識，還有71個小時。我本應珍惜和99這樣的男人相處的時光，但是，愚蠢的我認為他是屬於唐萌萌的。 　　她睜大一雙絕望的眼睛，觀看她的生活的寂寞，她像沉了船的水手一樣，在無濛濛的天邊，遙遙尋找白帆的蹤影。 　　——《包法利夫人》 　　7我們吃飽了，至少我吃飽了，我甚至極不優雅地打了一個飽嗝，這實在出人意料。然而最使我尷尬的，卻還不是來自唐萌萌的揶揄，而是來自99的解圍。 　　"打嗝有什麼好笑的？"99質問唐萌萌，"難道你從來沒有吃飽過嗎？" 　　我想，他的意思可能是說，只要是吃飽了，就有打飽嗝的可能。而唐萌萌卻笑得更歡了。 　　"你這麼一說……哈哈……等於說我小媽從來沒有吃飽過！" 　　這並不好笑，因為我是笑話的主角。我從來沒有被別人聽到我發出任何不雅的聲音，那簡直和殺了我沒有區別。但我還是笑了笑，我必須得化解這個尷尬。99大概和我想一樣，迅速轉移話題。 　　"萌萌，開學了，你不去上課，來這幹什麼？" 　　"來等你啊！" 　　"胡說！你怎麼知道我要來？" 　　"我就是知道，嘿嘿！"唐萌萌扮了一個鬼臉。 　　"那麼你呢？"99問我。 　　"我？我……我來取我前夫的手稿。" 　　"哪一個？"唐萌萌插嘴。 　　"第二個。"我說。 　　"寫什麼的？"她又問。 　　"《先秦女性頭飾與生活品質》。" 　　"這兩個東西有關係嗎？" 　　"不知道。我沒有看過。" 　　"被誰拿走了？" 　　"喬，他的一個老同學，聽說在J市大學裡教書。" 　　"你和他聯繫上了嗎？"這次輪到99發問了。 　　"還沒。萌萌來了。" 　　"那好，你明天去找他，我陪99玩！省得說我耽誤你辦正經事。"唐萌萌說得理直氣壯。 　　"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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