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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些都是以後的事了,現在,我只要他注意到我,愛上我。

  我提出跟他換座位,他答應了。我是一個疲憊的憔悴的風塵僕僕的卻很迷人可愛的單身女子,我的腕子上戴著手錶,我卻問身旁的烏鴉現在幾點了。

  他禮貌地回答了我的問題,我抬起手腕看了一眼自己的手錶說:"啊!原來我們的時間一樣啊!"當然,這個過程中我沒忘記嘟起嘴巴用手指搔了搔頭發。

  我知道他的視線會集中在我的手上,我的手很漂亮,我知道他的眼睛會在那裡多停留幾秒鐘。他也不會忽視我的頭髮,發梢上那淡淡的香水味一定已經鑽進了他的鼻翼。

  我甩了甩頭髮聳聳肩繼續說:"看來機長該換塊手錶了,已經過了起飛時間。"他沒有任何反應,我想裝天真可愛玩小幽默這一招在他身上不管用。

  接下來烏鴉一直閉目養神,一本雜誌攤在他的膝頭,我根本沒有機會和他說話。預備的那些博學型、成熟型、機智幽默型、小鳥依人型、無助可憐型等等,全都沒派上用場。如果他想用這種方式來抵抗我,我想說,那是唯一有效的。

  這一個小時的飛機航程對我來說顯得分外煎熬,我簡直連座椅上的微生物都要挖出來化驗了。烏鴉可能也知道我的目的,連空姐送飲料都不肯睜開眼睛。我恨他恨得牙癢癢。

  我像那只在樹底下急得抓耳撓腮來回溜達的狐狸,盯著烏鴉嘴裡的那塊肉想盡辦法騙它張嘴好把肉掉下來,結果這只該死的烏鴉把肉吞了,然後怪叫著撲棱翅膀飛走了。這只該死的烏鴉!愛上我就一定會死嗎?

  飛機降落以後,我接過他替我從行李架上拿下來的包說了聲謝謝。他說不用客氣,然後擺出一副不想再多說一個字的嘴臉,我的臉皮再厚也說不出話來。面對自己喜歡的男人,我總是笨嘴拙舌,這是我剛剛才發現的。

  這只該死的烏鴉,這個讓我一見鍾情的男人,這個差一點就可以成為我第七任丈夫的人,就在我前面,當著我的面,在機場大廳裡和一個女人親熱地拉著手走了出去。而我這只笨狐狸,這個從來沒有失敗記錄的女人,這個馬上就要第七次披婚紗的女人,現在才注意到他的無名指上竟戴著一枚戒指!這個男人好狡猾啊!他一定是什麼時候悄悄戴上去的,戴給他妻子看的,否則剛才他抬手腕看表的時候我為什麼沒看到?我這種女人怎麼會不確定一個男人是否已婚就亂放電?

  我在想,烏鴉離開的191個小時後,我一看到老杜那輛花轎一樣的三輪摩托車,就迅速決定要嫁給他,一定有很多負氣的成分。我似乎在用這種方式報復飛機上這個讓我怦然心動,卻把我打擊得遍體鱗傷的烏鴉,我想用這種方式懲罰他。多麼愚蠢啊,幾乎和唐萌萌一樣蠢。不,比她還要蠢。她只是把子宮借給男人用一下,我卻幾乎借出了我的一生。

  老杜的那輛"像花轎一樣的"三輪摩托車,讓我迅速跌入幻想。我幻想多年以後,當我以一副地道的中年家庭婦女面貌出現在烏鴉的面前——我被牙周炎折磨的口腔,我肥碩的臀部,我雛菊盛開一樣的佈滿皺紋的面龐……當我告訴烏鴉我是誰,我就是那個曾經在飛機上與他鄰座的女人。那具曾經散發迷人香氛充滿無限誘惑的身體,現在已經被一個粗俗酗酒酷愛打老婆幹起那事就沒完沒了的男人折磨成了這樣!哦……烏鴉開始向我懺悔了,他說他真的不知道我對他有好感,如果不是他的妻子要來接他,他會給我、給我們一個機會,也許一切就不會是這樣。他真的不願意看到一個曾經那麼美好的女人,竟被歲月折磨成了這樣。他真的錯了……他請求我原諒他,他希望盡一切可能地幫助我。

  我拒絕了,我當然要拒絕了!這麼多年來我狠下心把自己糟蹋成這個樣子,不就是為了今天可以拒絕他嗎?我終於拒絕他一次了!如同他在飛機上擺出那副不容我多說一個字的神情一樣!

  這似乎是我嫁給老杜的唯一理由——我只是想知道,我的第七任丈夫老杜,他究竟可以把我毀成什麼模樣!

  我是多麼勇敢,又是多麼可怕。有哪個女人會對自己如此心狠手辣?

  你曾經看過哪個年輕女孩,有那只最放蕩的野貓一半漂亮嗎?

  ——《我妹妹與我》

  8計程車載著我和唐萌萌在黑夜裡飛馳。車窗上映著我的臉。

  唐萌萌幫我們在"麗麗都"惹了麻煩。她在T-shirt裡面套了一件我不知什麼時候裝進箱子裡的肚兜,一進酒吧就脫了T-shirt,只穿肚兜在舞池裡晃。J市人沒有見過這樣的女孩,一個醉酒的男人拉著唐萌萌跳舞。

  唐萌萌並不反感有人為她的"色相"所迷。但當那個男人死死地抱住她,企圖往她身上頂時,她開始掙扎。掙扎未遂。唐萌萌抄起桌子上的一隻酒瓶砸去。瓶子砸歪了。唐萌萌周圍卻忽地一下圍上十幾條大漢,那架勢有點像我的第六任丈夫一休哥。

  我拉著唐萌萌跑了出來。我不相信她有遇到一休哥的運氣。她只有遭遇小混混兒的福氣。

  我們跳上計程車,逃跑。一路上唐萌萌笑個不停。

  我沒敢讓司機直接開到酒店,怕那群人會尾隨我們。我叫司機先帶我們飽逛J市的夜景。夜晚的J市在樹木的包裹下顯得陰森恐怖。路燈很少,僅有少量的車子在路上飛馳,每條路都顯得沒有盡頭,黑黢黢的。

  這樣的夜晚本來可以很浪漫的,如果我的第五任丈夫文正還在。他會在我耳邊低聲吟唱:"自從相思河畔見了你,就像春風吹進我心裡,我要輕輕地告訴你,不要把我忘記……"每每他這樣唱起,無論我有多麼厭惡他,我還是會把厭惡之情暫時收起,全心投入這唾手可得的浪漫中。文正是很講情調的一個人。但是現在沒有,什麼都沒有。

  唐萌萌還在開心地大笑。我看到車窗上的臉皺起了眉頭。

  "剛才那個人太好玩了!"唐萌萌的聲音高亢嘹亮,仿佛一定要開車的司機也聽個清楚,"你沒看見我抄起酒瓶子時,他那張臉……太好玩了!他都傻了!根本不相信我敢砸他。"

  盲目的樂觀主義。我的第二任丈夫米老鼠要是在,一定會這麼說她。

  "有沒有男人為了你打架啊?"她得意地問我。

  看情形,她把今天的滋事,當成了男人表演英雄主義了。我不說話。

  "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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