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時尚閱讀 > 我在新鄭當守陵人 | 上頁 下頁
一二三


  「冥殿煞神?」我吃了一驚,然後靠近那只通體透亮渾身泛著綠熒螢光澤的神像,想仔細看看。老柳頭一把抓住了我,惱怒地說:「不想要命了?」我有點懵懂地看著他。

  「你看看那馬尾巴!」老柳頭一指那邊敲碎的一塊瓷片,形似馬尾的一塊上面有一片熏灼的黑跡,「這尊煞神一定是有人用熱火熏了這只馬尾巴,激起了邪神的怒火——」老柳頭的話音還沒落地,大著膽子勉強跟進來的張老娃急忙接著說:「俺那小孫子拿著油燈亂跑,差點燒著這匹馬。」老柳頭長籲一口氣,好似謎底已經揭開了。可我看他好像真相大白的表情,可是我卻一頭霧水,急切地等著他來解釋。就聽張老娃哭喪著臉繼續說:「早知道這東西不吉利就不拿了,那棺材裡的金臉罩也比這個值錢啊!」

  「金臉罩?什麼金臉罩?」老柳頭突然很緊張地看著張老娃,使勁兒地搖動著張老娃的胳膊。我們都被他這個舉動嚇住了。

  「那個面罩啊,黃的,還有點綠顏色,可破了,擱在那個石棺裡,石棺裡還有個人!」張老娃被老頭兒嚇住了,弄得結結巴巴說話很不流利。

  「唉!」老柳頭恨恨地一跺腳,「那人的骨架是不是很大,胳膊腿都比平常人要長?」老頭兒的臉色一陣陣發青。張老娃快被老頭兒一雙大手捏得喘不上氣了,只能「嗚嗚」地點頭。

  「小婁,拿一床被子裹好這個神像,老娃,你趕緊帶我們去紅薯窖,再叫你家裡的趕緊去我家讓我家大孫子拿傢伙過來。」老柳頭說幹就幹,一連串的指令下得很是迅捷,我也不敢問,就由著老頭兒指揮。老頭兒邊指揮還邊嘟囔:「六丁六甲神將被毀,邪陰地氣出,恐怕龍印也鎮不住了,要趕緊!」

  龍印?六丁六甲神將?我更是摸不著頭腦。老頭兒也是一言不發,走出門的時候還惡狠狠地回頭威脅了張老娃一句:「你娃要是這次壞了事,死十次都不足惜!」張老娃本來就哆嗦,這下嚇得更是面無人色。

  一路上老柳頭嘴裡不停地說著,是真的,娘的腳,皇帝命,死多人,地脈,保駕臣之類的話,罵得瑣碎而難聽,張老娃也不敢多說,只是深一腳淺一腳在前面帶路。

  豫中平原的初秋夜寒氣漸重,此刻已接近深夜,露水初萌,冷意頓生,我不由得抱緊了包著神像的包子形被子,空曠的四野,只有月下拉長的三個人影急匆匆地朝前趕著,旁邊的野地裡蟋蟀、油葫蘆賽著叫歡,還有老頭子憤怒而低沉的叫駡,好容易等老頭兒的憤怒平復一點,我才敢小心翼翼地問:「爺爺,您為什麼一見這個東西就這麼生氣啊?您到底在罵誰呢?」

  老頭兒聽了這句話竟然陡地收住腳步拿了那杆兔子槍朝前面帶路的張老娃一比畫:「除了他還有誰,他爹膽子都夠大了,但是找了一輩子也沒找到,沒想到他小子更會惹事,兩三天的時間竟然擅動了六丁六甲困龍鎖,這下好了,等著百鬼夜行吧,等著這方圓幾十裡雞犬不寧吧!」老頭兒的哀歎一聲緊似一聲。月光下,被兔子槍指著的張老娃是連回頭看我們一眼也不敢。

  「六丁六甲困龍鎖?」這個好像聽老鐘他們上次念叨過,說什麼戰國人頭祭塔是人為的至寒極陰之地,但也不是全然無破解之法,好像是古道術書上說用什麼什麼鎮法祈福然後用什麼什麼龍鎖給封住至陰之氣,但我記得好像老鐘跟老苗兩個人當時都是順口提起來墓下的歷險時當笑話講的,根本就沒把這種事情當成一回事,就是茶餘飯後的一次八卦式消遣,可是老柳頭為什麼這麼鄭重其事地提出來,而且表情相當的惶然?

  「怎麼會呢?六丁六甲困龍鎖是鎖陰寒地氣的,這裡原來是道觀,應該是福地才對,怎麼會和六丁六甲困龍鎖聯繫在一起呢?」我結合著自己胡亂看的風水雜書和老鐘他們上次的談話,大著膽子接了一句。老柳頭沒有料到我會說出來這樣的話,很是驚詫地看了我一眼,接著就誇起來:「你竟然能知道這些,看來老婁家的家學沒有丟啊!」

  說話之間我們已經到了離秋稷寺沙崗約兩千米的一個凹坑裡,秋稷寺是建在兩個遙相呼應的兩個大丘陵上的,平原地帶少山嶺,這兩個因為秋稷寺而顯赫的丘陵雖不高,但因為四周是平原所以依然顯得十分峻拔。雖然白天的廟會異常的熱鬧,但是由於秋稷寺地處荒野,遠離村落,因此會散人去之後,土丘上孤零零的秋稷寺仍顯空疏蕭索。我們離著秋稷寺老遠就能看到道觀裡昏黃的電燈光,顯得鬼意森然。絮絮叨叨之間,我們就來到了發現地窖陷阱的兩個丘陵之間的狹長溝裡,這裡是整個秋稷寺原址裡最不起眼的地方,雜草蓬生,荊棘橫雜,一般這種地方因為水灌溉不到而且土質沙壤,所以不適合開墾種植,張老娃侄子的紅薯窖就挖在這裡。老柳頭告訴我,鄉下很少有人把紅薯窖挖得離家這麼遠,而且靠秋稷寺這麼近,除非別有目的。

  聽了老柳頭的介紹,我開始注意掏出鑰匙開紅薯窖十字形閥鎖的張老娃,突然就發現一直蹲在我們前面開鎖的他一動也不動直直地盯著紅薯窖口,兩腿在不斷地抖動,整個人像篩糠一樣開始晃起來,又好像被電擊了一般,一手抓住胸口,一手顫抖地指著紅薯窖口,嘴裡不停地發出「呵呵」的怪聲。

  老柳頭嚇了一跳,飛起一腳就把張老娃給踹了出去。張老娃就這樣被一腳踢飛,抱著手躺在豫中平原的山土地上,兩眼發直,依然是一副見了死去老爸的神情。

  老柳頭趕緊上前給他把脈,良久,搖頭,很不解地翻看他的眼皮,說這老小子不是中了什麼毒吧,難道是真的被嚇成這樣了?

  什麼東西能把他嚇成這樣?他也就是沖這個紅薯窖看了一眼而已,有什麼可怕的東西佔據在裡面?他好歹也是敢刨墳掘墓的主兒,膽子不至於這麼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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