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時尚閱讀 > 我在新鄭當守陵人 | 上頁 下頁 |
一〇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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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頭兒笑了一下,從懷裡掏出來一卷黃油布,很小心地把自己的十個手指頭密密實實地纏緊,不留一絲縫隙,然後又戴上了老鐘考古專用的手套,這才吩咐拿手電過來。大白天的四束燈光牢牢地罩住了昏迷中王晨的頭部。 就在大家的注視下,老頭兒小心翼翼地撥開了王晨的頭髮。他撥頭髮的動作異常的小心,仿佛手下是一顆隨時會爆炸的地雷。 待大家看清楚了爺爺手下的東西後,渾身都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頭皮一陣陣發麻,幾個膽小的女同志甚至尖叫了出來。 撥開的頭髮中間,王晨的頭皮上,密密麻麻叮滿葵花子仁大小的多足蟲子,渾身赤紅,雙側各有四條針形足,頭部一條尖喙,深深地紮在王晨的頭皮裡,赤紅色的身體表面非常柔軟,竟然隨著王晨的脈搏起伏跳動,發根下面密密麻麻的這些蟲子看起來就像是起了一層紅亮的痦子。講到這裡,老鐘捧起茶杯深深地啜了一口,好像壓制一下心裡那種不安和噁心。 「是血頭蝨嗎?」我好奇地插了一句嘴。老鐘看了范教授一眼,點頭說:「是血頭蝨,但是當時我們都不知道那是什麼東西,包括你爺爺!」 「連我爺爺也不知道?」我驚奇地問。 「是的,當時你爺爺只發現了盔甲上有卵痕,推測是一種奇怪的蟲咒寄生,但是當他真正看到王晨頭皮上的血頭蝨的時候也嚇了一跳!」老鐘的語氣帶了少許悲涼。 當時的確很令人吃驚,那兩個大夫都被嚇著了,不是被王晨頭皮上的蟲子嚇著了,而是被我爺爺的一番理論給嚇著了。因為當時是一個很「嚴肅」的年代,所有的鬼神學說都會被無情地打翻在地,而且可能連累到同事。但是我爺爺卻言之確鑿地告訴大家這是一個由古代巫士所下的活生生的蟲咒,這些紅色的小蟲子會控制到這個人的思想和部分意識行為。那副盔甲是這些蟲子的家,而這些蟲子的卵寄生在王晨的頭髮裡以後,迅速地孵化,紮根,並控制了他的部分意識,而那只經常騷撓頭皮的手,被這種葵花子仁蟲子用分泌物變成了一隻炭燒手,雖然模樣難看,但是卻擁有了驚人的力量。 而只要是觸碰到那套盔甲的人或者動物,都會在身上蹭上一層肉眼看不到的蟲粉,而這些蟲粉就是這些小蟲子對食物的標記,所以,在晝伏夜出的這些蟲子的指揮下,被控制的這個人會襲擊身上攜帶了這些蟲粉的人或動物,把這些活物作為自己的食物也就是下一個寄主。盔甲上那一句「觸者恒死」的警告,顯然不是在嚇唬人。 爺爺的話讓大家不寒而慄,可是老鐘提出來了個疑問:「為什麼最早接觸到這副盔甲的張斌沒有任何的事,而王晨卻中了蟲咒?」爺爺一笑,很小心地拿過來那副盔甲。盔甲依然鋥亮,外表光鮮依舊,他把頭盔翻過來沖著燈光一照,只見頭盔裡一層蜂窩似的軟組織淺淺地附著在頭盔表面,蜂窩裡似乎有小米粒大小的暗紅色小顆粒,靠外層的已經破殼而出,而一些靠裡層的依然藏在白色的薄膜裡。「王晨戴過這個頭盔,張斌好像因為這還跟王晨打了一架!」有個圍觀的隊員輕輕地咕噥了一句。 謎底全部都揭開了,接下來該怎麼辦呢?爺爺用紫金針封住了王晨頭下的九個穴位,同時用五根銀錐牢牢地釘進了他的五大經絡。 「能救過來王晨嗎?」老鐘有點兒不放心地問。 「聽天由命吧,挖墳掘墓本來幹的就是傷陰德的活,能救回來是運氣,救不回來也沒辦法!」爺爺這句話簡直太損了,把考古隊人的臉面都給掃完了,老鐘臉色也變得很難看,不過看在爺爺是現在救人唯一希望的分兒上,讓大家都忍了。 其實也不能怪我家老頭兒,由於爺爺上的是私塾,受的傳統儒家教育,對於以各種名義刨墳掘墓的事雖然能夠接受,在內心裡其實還是非常抵觸的。所以說話難免不客氣了一點兒,但是這種抵觸絲毫沒有影響他救人。 他先讓大家去向老鄉借了一間房子,用石灰水好好地粉刷了一遍,然後在地上鋪上了一層厚厚的熟石灰,再把王晨抬進了這個房間。緊接著找來大量的艾蒿,把這些艾蒿點燃熏得滿屋都是煙,讓大家退出這個房間,只留下了老鐘點燃一盞硫磺燈在一旁協助他。 只見他拿出了墨玉針盒裡面唯一的一根實心金針,細細地在火上熏烤,直到烤到金針幾欲發紅,才小心翼翼地擎著金針靠近王晨的頭部。撥開頭髮以後,發現那些葵花子仁大小的蟲子原來渾身通盈的紅色現在都暗淡了下來,身體開始萎縮,不似原來那樣飽滿豐盈了。爺爺穩穩地握住那根金針按照由外到內的順序,去紮那些蟲子的身體。 金針剛紮進一隻蟲子的身體,就聽見「啪」的一聲,那只蟲子立刻張開了整個身體,抽出來了醜陋的八隻針腳和一隻尖喙,那只尖喙依稀還有絲絲血跡掛在上面,八隻針腳上也是欣然帶血。爺爺用金針帶出了那只小蟲子在艾蒿的濃煙中一熏,小蟲立刻萎縮一團,變成了醜陋的一塊黑炭。爺爺飛快地用另一隻金針把這個東西撥掉,那團小黑炭落在石灰地上之後就像滴進紅炭裡的水珠,一下就煙消雲散了。 一個時辰過去了,爺爺的金針飛起飛落,王晨的頭皮上除了遺留下密密麻麻的小針孔以外還有正中央一個銅錢大小的圓形蟲痦,爺爺接過來老鐘遞來的毛巾擦了把汗,然後仔細地看了一下這個蟲痦,長長地出了一口氣,很小心地把金針燙熱。剛剛挨著這只蟲痦,就見那只蟲痦「啪」的一下四下綻開,從痦裡濺射出很多紅色的顆粒,老鐘嚇了一跳,趕緊往後撤,那些小米粒不少都飛到了地上,不過也有些沾染到了衣服上。爺爺倒是不慌不忙,把這個蟲痦處理完之後,拿過來一束艾蒿濃濃地熏了煙在兩個人身上,就聽見「劈裡啪啦」的聲音陣陣爆響,那些小米粒掉落在了石灰土裡,不消多大的工夫就化為了膿水。爺爺還不放心又燒了一大鍋的草藥水,細細地塗抹了一層到王晨的腦袋上,不大會兒的工夫那些被蟲子叮空的蟲眼,就流出來一些白色的漿體,看到這些白色漿體流出來,本來要老鐘脫衣用藥草水沐浴的爺爺突然不動了,木木呆呆地看著王晨的腦袋。 「怎麼了婁老師?」老鐘也學了隊裡年輕人的叫法開始叫爺爺「老師」了。 「形似葵子仁,周身赤紅,紫金針灼後盡僂,叮咬處白漿溢出。」爺爺自言自語了一下,急忙看腳下的石灰土層,只見所有的蟲子和蟲卵都在石灰的灼燒下變成了乾癟的一層皮,身體裡面則化成了膿水。 「壞了,是血頭蛹,應該留下這些蛹屍的!」爺爺急忙在地上翻找。 「王晨有危險嗎?」老鐘也跟著著急起來。 爺爺失望地直起身子,喃喃地說:「我太大意了,想著紫金針能克萬蟲,卻沒想到是子母蓮心的血頭蛹,」回過神來安慰老鐘,「這個小子的命是保住了,手臂如果復原不好,也就只能這樣了,但是被他種下蓮心蛹的那兩個人……」 「什麼?蓮心蛹?種下?」這幾個詞聽起來都讓人頭皮發麻。 「是的,就是他們身上的那個五指形黑印!是被這個小子種下的蓮心蛹,目的是把他們培養成下一個蟲皿,救治他們,應該用血頭蛹的屍體作引子引出來,可是現在這個情況我也沒有把握很穩妥地完全救活那兩人!」這一番話把剛剛因為救治王晨成功而帶來的喜悅沖刷得一乾二淨。 這麼說,我爺爺的救治行動失敗了?本來抱著聽一個上輩傳奇的心思坐在這裡,心裡充盈了自豪,可是現在怎麼聽怎麼彆扭,感覺好像是老婁頭變成了一個冒失的無能神棍,而作為令他自豪的、嫡系的、唯一的孫子,心裡充滿了難受。 「可是,你爺爺卻請來了一個傳奇人物,他不僅救活了醫院裡躺著的兩個人,而且還醫好了王晨那只乾枯的手臂。」老鐘故意賣了個關子,一臉壞笑地看著我。 「哦,什麼人?」我真的是越來越好奇了,為什麼他們給我講的東西我幾乎從來都沒聽爺爺講過,而且他們這些人好像都是從線裝古書裡面走出來的人,本身就充滿了神秘和傳奇。 「蟲王!」老鐘盯著我的眼睛,一字一頓地說出來一個好似武俠小說裡封號一樣的名字。 「蟲王?」我聽了有些好笑,「有獸王嗎?哦,對了,是老虎,蟲王是啥?是不是一條大蟲子?」我自顧自地講笑話,半晌才發現兩個人都冷著臉不理我。我這才收起來戲謔的心思認真聽他們介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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