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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六


  「你怕聽,可你現在太需要一付猛藥了。起雲,等你學業有成,大把好前程等著你,你會是一個好醫生,完全可以獨立謀生,另立門戶。報答他們家有很多種方式,何必把一輩子都搭進去,整天看人眼色過活?」

  「我說過我聽夠了。」起雲全身都在發抖,他忽然覺得阿玦說的話沒有錯,自己都認定沒人看得起自己,才真的是一輩子翻不了身的窮人。真正有尊嚴的人是不會日日把「尊嚴」兩個字掛在嘴邊的,他們不需要用「出人頭地」、「要強爭氣」這些東西編織一件堂皇的外衣來包裹自己,因為他們從未覺得自己缺失過它。

  「起雲啊,姑姑是為了誰……」

  「我知道你為我好。我心裡有數。」他硬起心腸,不去看苦口婆心的姑姑,直到她歎息著離開。

  他們都不知道,這一番話還有一個聽眾,那就是故意不理會姚起雲,卻又禁不住吳江慫恿,偷偷摸摸溜下來下來看他窘樣的司徒玦。她趕在姚姑姑走出來之前竄進廚房,裝作在冰箱裡翻找水果,然後拿起兩個凍柿子上了樓。經過客廳時,她回頭看了一眼賣力擦玻璃的那個背影。

  第二十二章 誰是這個家的主人

  薛少萍一身隆重打扮,坐在梳粧檯前挑揀著首飾,晚上她有一個重要的商務宴會。司徒玦半躺在媽媽房間的大床上,有一下沒一下地扯著抱枕上的流蘇。

  「這付耳環搭配我身上的衣服怎麼樣?」薛少萍轉過頭問女兒,珍珠耳環在臉側搖曳。

  「還行。」司徒玦懨懨地說。

  薛少萍取下耳環,從鏡子裡看著女兒,漫不經心地說:「你今天是怎麼了,無精打采的?」

  司徒玦說:「沒有啊,我就是胃有點難受。」

  「什麼,胃難受?」薛少萍臉色凝重了起來,「上次野營回來鬧得胃疼,媽媽不是告訴你要注意飲食了嗎?」

  「估計也沒大問題,昨天下午從學校回得晚了,沒有吃飯,就隨便啃了個蘋果,結果就成這樣了。」

  「為什麼不吃飯?」薛少萍心疼地拍了一下女兒的腿。

  司徒玦嘟囔著說:「姚姑姑又沒給我留。」

  薛少萍不說話了,繼續在鏡子裡對比著兩副耳環的優劣,許久才說道:「你跟她說過要回來吃飯了沒有?」

  「說了也沒用。」司徒玦在媽媽追問之前,就坐起來抱住了薛少萍的胳膊,拖長了聲音道:「媽,我覺得姚姑姑不喜歡我。」

  「無緣無故她為什麼不喜歡你?」薛少萍看了她一眼。

  司徒玦斟酌著說道:「可能她看到我有時跟起雲吵架,覺得我欺負了他。本來她的出發點也許是好的,她盼著我跟起雲關係好一些……吳江昨天來我們家,也一樣餓著肚子。」

  「小孩子瞎想什麼?」薛少萍笑了笑。

  「媽,你信外人都不信我?」司徒玦賭氣道。

  薛少萍終於放下了耳環,「寶貝,媽媽跟你說過的,尊重和善待是相互的,而且你善待比自己強的人算不得什麼,能善待地位低於自己的人,才是心胸寬廣的體現。起雲他姑姑說到底是來我們家幹活的,我們厚道待她沒錯,如果她有什麼做得不合適,跟她制氣也未免可笑。總之我不愛聽你背後說她的不是,你是這個家的主人,你應該學會如何讓她清楚這一點,這才是化解你們之間分歧的辦法。」

  司徒玦聞言垂首不語,薛少萍沉吟片刻,又道:「這個姚姑姑性格是好強了一些,不過她怎麼說都是起雲的親姑姑,俗話說打狗還要看主人,一不小心,讓起雲面子上難堪就不好了。」

  她終於佩戴完畢,拎起手提包趕著出門,走到房門口,又回頭吩咐女兒:「對了,待會你替我跟你姚姑姑說,廚房裡燉著的那個冰糖銀耳,等它好了之後放冰箱裡鎮著,記得,我回來之後要冰涼的。」

  司徒玦歪著頭想了想,追出去在二樓欄杆處對薛少萍諂媚地誇獎道:「這身衣服媽媽穿的真好看。」

  薛少萍離開後,司徒玦立馬進了廚房,對正在切菜的姚姑姑說道:「姑姑,今天的冰糖銀耳好了沒有,天氣熱,記得一定要幫我冰鎮起來,我最不愛吃溫的了。」

  姚姑姑停下來看了她一眼,沒有說話。

  司徒玦也不廢話,哼著歌兒掉頭離開,在廚房門口碰到姚起雲。他見司徒玦心情大好,愣了一下,也試著朝她微笑。司徒玦還是不理他,走著走著又想起再提醒姚姑姑一遍,「一定要冰的啊。」

  說完對著姚起雲做了個極其恐怖的鬼臉就跑開了,只留下猜不透她態度的姚起雲一頭霧水地站在那裡。

  司徒久安和薛少萍夫婦歸來得不算太晚,只不過司徒久安喝多了一點酒,靠在沙發上連嚷著頭暈。薛少萍讓女兒去給他拿濕毛巾,順道說:「出門前我讓姚大姐燉了冰糖銀耳,你吃一點再睡,說不定好受些。」

  姚姑姑也頗會看眼色,趕緊從廚房裡盛出了兩碗,擺放在司徒久安夫婦面前。薛少萍端起一碗,剛喝了一口就蹙起了眉。不過她沒跟姚姑姑說什麼,卻叫住了蹦蹦跳跳給爸爸拿毛巾的司徒玦。

  「你這孩子一玩起來忘性怎麼這麼大?媽媽出門前不是再三跟你說了,讓你記得告訴你姚姑姑,把甜品冰鎮一下,你爸爸指不定喝多了,正好可以醒醒酒。」

  司徒玦一臉的委屈,「我說了,而且不止說了一回。不信你問姚姑姑,再不信,他也可以作證!」她伸出手朝正從房間裡走出來的姚起雲一指。

  「說了姚姑姑怎麼會不聽?你就知道逼著起雲替你收拾爛攤子。」薛少萍不悅地對女兒薄責道。

  司徒玦沒有再爭辯,沉著臉一聲不吭地看著姚起雲,仿佛就等著他一句話。而姚起雲同時也感應到姑姑投向自己的,有些不安的目光。

  他默默回望司徒玦一眼,對著薛少萍說道:「阿姨,您別罵她,她沒騙您。這樣吧,我去給你和司徒叔叔拿些冰塊?」

  司徒玦頓時臉上一副「聽見沒有,你冤枉我了」的表情,「就知道什麼都賴我。」

  薛少萍也不再說話,低頭用勺子攪了幾下碗裡的糖水,過一會就放下了碗,再沒往嘴裡送。

  姚姑姑見不對勁,趕緊辯解,她先說:「冰東西吃多了不好。」想想現在對薛少萍說這些更不合適,便又搓著衣服上的圍裙道:「我也不知道是您說的,光以為是司徒玦那孩子的意思……」

  薛少萍微微一笑,「姚大姐你也是糊塗了,司徒玦是我女兒,在這個家裡,她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有什麼區別呢?」

  昏昏沉沉的司徒久安打了個圓場,「算了算了,我也吃不下。一時不記得也是有的,下次別忘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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