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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二


  與吳江勾肩搭背地走了一段,吳江這才有意無意地瞄了一眼司徒玦搭在自己書包上的手,忍住笑說道:「可以放下來了吧?姑奶奶,你壓得我的包比平時沉了一倍。」

  司徒玦笑著推了他一把,「少得了便宜還賣乖,這待遇別人求都求不來。」

  吳江哈哈大笑,「那前提是不會被人用仇恨的眼光看著。我怎麼覺得我跟你走一起,就像鐵板上的三明治中間那塊火腿肉,不是誰都受得了的。」

  「誰讓你是我的『閨蜜』呢,受不了也得受。別說廢話,拿來!」

  「什麼?」吳江裝聾作啞。

  司徒玦笑著給他一拳,吳江閃到一邊,這才笑嘻嘻地把一張小紙條遞給了她。

  不用想也知道,那是連泉托吳江帶來的口訊。司徒玦展開匆匆看完,臉上洋溢著微笑。

  「我這苦命的紅娘啊!」吳江對天感歎,「好事沒我的份兒,髒活累活我全幹了。」

  司徒玦捏著喉嚨,就著《西廂記》裡的對白打趣他,「若共你多情小姐同鴛帳,怎捨得疊被鋪床?」

  吳江一聽就噴了,「好啊,司徒玦,你要跟誰同鴛帳?」

  司徒玦也反應過來這念白不太對勁,紅著臉追打著吳江跑了好長一段路。

  他們沒有意識到,這親昵前行、嬉鬧調笑的一幕,在不遠處的人看來,又是完全不同的一番況味。

  為了避避風頭,司徒玦在一段時間內,只是在課間才偶爾跟連泉藏在某個角落說說悄悄話,不再堂而皇之地出雙入對,平時有什麼話要說,都是通過吳江這個稱職的傳聲筒。

  姚起雲看來是堅持要將薛少萍的託付貫徹到底了,除非他所在的班拖堂,而司徒早早地溜了,否則他一定會等在她上學、放學必經的路口。他就像她身後的一個影子,甩不開,踩不死,任司徒玦罵也好,變著法子損他也好,他全當沒有聽見。司徒玦抓狂之餘,也很是無奈。只有她跟吳江在一起,兩人有說有笑地,姚起雲才不會離得太近。

  其實,當薛少萍問起司徒玦最近都跟誰在一起的時候,姚起雲也看似不經意地提起過她和吳江的親密。奇怪的是,對於這件事,薛少萍卻看得比較開,用她的話來說,吳江那孩子打小兒就跟司徒玦玩在一起,大家知根知底的。那孩子的人品她知道,出不了什麼亂子。既然如此,姚起雲唯有沉默。

  司徒久安夫婦對於司徒玦最近一段時間按時回家、循規蹈矩很是滿意。因此,薛少萍私底下也對姚起雲表達了她的欣慰和贊許。在她看來,女兒那脫韁野馬似的脾氣,就得起雲這麼韌性的一根繩子牽著。從此之後,就連課餘時間司徒玦出門逛街、買書什麼的,她也總讓姚起雲陪著。

  司徒玦心裡早已恨得牙癢癢,可現在爸媽都倒向姚起雲那邊,她也只能打碎牙往肚子裡吞了。表面上裝作漠視他,若無其事地過日子,其實有苦難言。首先是吳江表示受不了啦!他有他的樂子,整天被司徒強拉著作陪也不是個辦法,而且他最怕被人恨了,至於恨他的人是誰,大家心知肚明。況且連泉那邊長期地被隔離,也開始按捺不住,頗有微詞了。畢竟少年男女的愛戀如火一般熾烈,才不管什麼「有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那一套。

  好在事情出現了轉機,他們所在的那所中學被市里評選為「素質教育示範學校」,既然打著素質教育的牌子,眼看期末將至,便思量著給學生「減負」。原本每晚三節的晚自習被改為了兩節,另外,學校還特意表示,「確實有學習要求」的學生,可以自覺留在教室上第三節晚自習,學校不作硬性要求。

  作為重點中學的學生,同學們的學習積極性還是很高的,大多數人都「自覺」選擇了堅持上第三節晚自習。當然,這大多數人不包括司徒玦。

  司徒久安夫婦並不知道她上完第二節自習就收拾東西走人了。姚起雲轉學過來之後,學習一向刻苦,自然是要堅持自習到最後一分鐘的,所以那多出來的一節課時間就成了司徒玦和連泉偷來的歡聚時光。學校的通知剛出來那天,司徒玦就從吳江那兒收到了連泉的小紙條,約她第二節自習結束後在G大的植物園相見。

  G大與司徒玦所在的中學相鄰,跟中學裡處處戒備的環境不同,大學裡可是情侶的天堂。連泉說的植物園就是其中一處,那院子遍佈植被,地處靜僻,環境也很是優美,最適合兩人獨處。

  思及有好長一段時間沒有跟連泉好好說話了,想到他那年輕而陽光俊朗的笑臉,司徒玦也不禁有幾分想念。第二節晚自習結束的鈴聲一響,她就趕緊沖出了教室,還刻意避開了姚起雲所在教室的那條通道,一路小跑著出了校門,繞到直通植物園的G大東門。

  時間緊迫,她還得在第三節晚自習結束之前趕回學校,跟姚起雲那瘟神一起回家。

  不愧是運動健將,司徒玦以為自己的行動已經算是很俐落了,想不到連泉已經先一步坐在植物園門口的花壇邊上等著她了。兩人相視而笑,手牽著手坐到園中一隅。

  「你再不溜出來,我就要像小說裡寫的那樣去爬你家陽臺了。給你紙條,你也不回我話,把我急壞了。」

  司徒玦撲哧一笑,「你就那麼喜歡小紙條?」

  連泉低頭微微一笑,附在司徒玦的耳邊說道:「我不是喜歡小紙條,我是喜歡……」

  「喜歡什麼?」司徒玦輕輕咬了咬嘴唇,低聲問道。

  連泉刮了刮她的鼻樑,氣息就在她的頰邊,帶著幾分親昵、幾分無可奈何,恨恨地道:「又矯情了吧?」

  他一隻手悄悄撫上她的後腦勺,用手指在她紮成馬尾的長髮上纏繞著,另一隻手卻有些猶疑地靠近她那夜色中依然明媚的臉。

  司徒玦感覺到他的臉在慢慢靠近,甚至可以看到他睫毛微微的抖動。他的身上有一股年輕男孩特有的健康的氣息,就好像陽光曬在青草上。不對,這也許是連泉才有的氣味,因為同樣是這個年齡的姚起雲,即使靠得再近,司徒玦從他身上除了感覺到寒意,再沒有別的。跟連泉比起來,姚起雲就像雨後的苔蘚,幽碧而陰涼。

  司徒玦暗笑,這個時候想姚起雲那煞風景的傢伙做什麼?眼前這個男孩子還不足以填滿她的心嗎?

  他的臉乾淨而好看,此刻微微地發紅,全身都熱得不可思議,手卻是小心翼翼的,像是捧著世界上最昂貴的珍寶。

  這真是一個討人喜歡的男孩子,恰恰在最好的時光裡遇上最好的司徒玦。也許在今後時光的長河裡,她會邂逅別的完美男人,可這一刻的青澀觸動和朦朧的美好卻無可取代。

  說起來,司徒玦和連泉作為一對小情侶在一起已經好一段時間了,但是兩人的關係一直純純地維持在牽手的階段,最多也不過是司徒玦坐在他的自行車後座時,輕輕抱著他的腰。

  也許是這段日子以來的可望而不可即催化了思念,也許是這一刻的他們的美好讓彼此動情,連泉的臉在眼前漸漸放大,一向膽大的司徒玦,小臉如同被火灼燒著,一面是羞澀和好奇,另一面卻有個聲音在問:要不要推開他,要不要呢?

  就在這一瞬間,司徒玦恍惚聽到了植物枝葉被拂動的聲音,比風聲更有節奏,那是人的腳步聲。

  她很快明白,那聲音絕對不是出自自己的幻覺,因為連泉的臉也停了下來,轉而面對聲音傳來的方向。

  司徒玦跟著看了過去,頓時發出一聲絕望的哀鳴。那緩緩走過來、站在十米開外的人,不是姚起雲又是誰?!司徒玦瞬間從方才的玫瑰幻境中跌落至無情的現實,前一秒還百轉千回的少女心思被一瓢冷水澆得透心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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