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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


  「我也不是火星來客。」司徒玦自我解嘲,她不經意觸到自己的臉頰,消腫了一些,可還是疼,那疼痛使得她在這樣一個女人平淡無奇的問題面前忽然有些傷感,「我是個在感情上很失敗的人,年輕的時候覺得愛情就是一切,所以目空一切地去愛,自以為披荊斬棘,就可以無往不利,一定能夠得到,最終才發現自己輸在最瞧不起的一些東西上。」

  她的手不經意觸到自己的挎包,這時才想起還帶著禮物,趕緊翻出來遞到阮阮面前,「跟著我挺長時間的小玩意兒,送給你,祝你們幸福。」

  阮阮接過,連聲謝著打開來看,卻發現司徒雖說得輕描淡寫,但那錦盒裡盛著的竟是一隻濃翠欲滴的翡翠鐲子,即便她不是識玉的行家,但那點眼力還是有的,以那鐲子的成色,哪裡會是她口中的「小玩意兒」?

  「太貴重了,真的,我心領了,司徒,可這是你隨身的東西,我不能要的。」阮阮合上錦盒出言婉拒。

  司徒玦說:「我許久都不戴這些東西了,留著有什麼意思。吳江是我最好的朋友,你們過得好,我會很開心。我這次也不會在國內留得太久,下次見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就當給你們留個念想吧。」

  阮阮這時才注意到司徒身上確實半件首飾也無,不禁問道:「這是好東西,我猜你也是個懂玉的人,為什麼不留在自己身邊?」

  司徒玦摸了摸自己空空如也的手腕,「人們都說玉是最堅貞的東西,其實那是傻話,往往越是珍稀昂貴的玉就越容易碎。另外,『情比金堅』都是謊言,黃金也很軟,鑽石禁不起高溫,琉璃也太脆。越是好的東西就越留不得在身邊。」她說著,又改了口,「當然,這只是我的牢騷,你們不一樣的。就像好好保護你的幸福一樣保護它吧,我相信它在你手上一定會給你帶來幸福。不像我,名字裡都有個『玦』字,再好的玉都會落得不完整。」

  她記起自己曾經無比珍愛的那件東西,就好像她曾經相信的純粹的愛情,還有善良美好的人性、戀人間無堅不摧的信任……這些早已在回憶的某個片段裡碎得不堪辨認。

  第六章 比可憐更可憐

  吳江的婚禮如期舉行,司徒玦站在好友的立場,本還想問問當天有什麼可以幫忙的,不料一來阮阮打理得甚為周全,二來儀式也一切從簡,於是司徒便樂得當一個純粹的觀禮人。

  南方婚禮的重頭戲照例是在晚宴。司徒玦到得早,跟新娘、新郎打了個招呼,盛讚阮阮今天分外美麗。礙于新人忙著應酬賓客,她也沒多耽誤,自己百無聊賴找個地方就座。

  此時宴會廳裡稀稀落落地已有一些賓客,無一是司徒玦認識的。不過寂寞也沒維持多久,不一會兒就有個年輕男子坐在她身邊,繞著彎子搭訕。這種場景對於司徒玦來說,自然是駕輕就熟不過了,如何輕而易舉地打發狂蜂浪蝶正是她幾大絕技之一。可這會兒閑著也是閑著,再者那搭訕的年輕男子長得尚算順眼,作風洋派卻無令人討厭的油滑之色,司徒玦也就耐下性子跟他聊了幾句。原來他是吳江的遠房表弟,自幼在國外長大的ABC。兩人由此話題也投機了一些,「表弟」對她的興趣也益發熱烈且明顯。直到三皮和美美他們這些舊時同學紛紛趕到,司徒才得以脫身。

  林靜來得晚,正式迎賓結束,新郎、新娘步入宴會廳後他方趕到,一來就被好幾個看似小有身份的中年男人拉到某桌就座,聊得不亦樂乎。司徒玦在一旁看著,心裡暗笑,林靜這情商果然在國內更是如魚得水。兩人視線遇上,林靜趕緊笑著打了個手勢招呼她過去。司徒玦最不喜那些場面上的應酬,無奈林靜已是這些賓客裡最能說得上話的人,兼之她又實在好奇他的八卦趣味,就辭了三皮他們,施施然坐到林靜身邊。

  「還說有好料爆給我,怎麼來這麼晚,你是不是故意的?」她沒好氣地對林靜說。

  林靜為她拉開座椅,等她坐下才笑道:「院裡有事耽擱了,滿足你那點好奇心有什麼難的,待會兒告訴你。」

  司徒玦的就座明顯讓同桌清一色的男士精神一振,再看到她和林靜熟稔談笑的模樣,便有人用心照不宣的曖昧神態說道:「林檢察長總是豔福不淺啊。」

  林靜聞言,趕緊含笑道:「謝局長這就拿我開玩笑了,這位是我的好友,說到『豔福』,這福氣只怕輪不到我了。」

  有人拿司徒和林靜開玩笑也不是第一次,畢竟一眼看過去著實般配,養眼,合該是一對璧人。以往林靜都是一笑了之,鮮少如今天這般急於撇清。司徒玦在桌下偷偷用手指著他,嘴裡嘀咕道:「哦、哦,這麼快就開始肅清四野,重新打造純潔的新形象了。我倒是真的迫不及待想看她是何方神聖。」

  林靜拿她沒辦法,只得笑吟吟地附過去,輕聲說了幾句,司徒玦便一臉意外地朝新人的方向看過去。半晌之後,她扭過頭對林靜說:「就是那個哭得稀裡嘩啦的小伴娘?」

  林靜輕咳了一聲,幾乎難以察覺地點了點頭。

  司徒玦難得看到他這副樣子,頓時樂了。

  「別笑啊,想說什麼你就說。」林靜笑著投降。

  「你口味變清淡了。」司徒玦說的倒也是實話。林靜的女性「朋友」她不是沒有見過,包括琳西在內,無不是優雅美麗的妙齡熟女,她本還好奇能夠「終結」林靜的會是怎樣的妙人,原來竟是個小姑娘模樣,嬌俏是不假,可也不是什麼曠世佳人。光看著她在新娘尚且一臉淡定的模樣下,自己卻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就足夠有意思了。

  林靜看著臺上的那一幕,顯然也在忍著笑意,「說不定我的口味本來就是這樣,如今返璞歸真罷了。」

  「我給你的香水送出去沒有?若討得她歡心,你可得謝我。」司徒玦說道。

  林靜只能苦笑,「暫時還沒找到機會。」

  「真那麼棘手?」

  「畢竟好幾年都沒跟她正式打過照面了。」

  「你別告訴我,其實你還沒在別人面前說上話!」

  「嗯……差不多吧。」

  司徒玦聽罷,頓時嗤笑,然後擺出一臉嘆服的模樣,「我原先聽你那口吻,還以為是板上釘釘的事,見過了吳太太,馬上就要喝林氏伉儷的喜酒了。原來你還在獨角戲的理論性階段,太傷害我的好奇心了。老實說,你心裡究竟有沒有底?」

  「五點五成吧。」

  正在喝水的司徒玦,在這個答案之下差點就要噴了出來,這是典型的林靜式回答。明明只有天知道的事情,他也在成敗各半的基礎上增加他那半成的把握。不管對方態度如何,因為他已下定決心,便是那多出來的一點點勝算的來由。

  「司徒,你也是女人,你說女人會因為時間的緣故慢慢忘掉一個男人帶給她的失望嗎?」話又說回來,連林靜都自認為只比五成把握多一點點的事,畢竟還是前景難料。如果司徒玦這個時候略加注意,就會發覺他的神態裡也有了些隱約的不安。

  可司徒玦卻明顯地心不在焉。

  「司徒?」

  「嗯?」她回過神,回答林靜,「除非時間也讓她慢慢忘掉她對這個男人的希望。」

  林靜這才看到姚起雲在服務生的引導下姍姍來遲地步入宴會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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