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嫁人(46)_三月江南

四十六

　　周揚摸摸這個腦袋，又拍拍那個肩膀，親熱地喚著："藍田，你又欺負衛玠。"又說："叔夜，好長時間沒見了，你去哪裡雲遊了？"

　　莫欣顏聽來聽去，唯有"叔夜"倆字覺得耳熟，似乎莫奇說過是一個很有名的古人，可到底是誰，怎麼也想不起來。

　　沈隨雲在旁笑："周揚把貓都取了南朝的人名，那只白色孤傲的是嵇康，那只跳來跳去的狸花是王述，這個黃白花非常漂亮的是衛玠，那邊懶洋洋躺著的是殷羨。我常說要是本科生都照這個方子來喂貓，期末的論文肯定做得不錯。"

　　莫欣顏無聊地一笑，眼角餘光瞥見先前那只胖大黃貓瞪著圓溜溜的綠眼睛顧盼生威地瞧著這邊圍著周揚諂媚的群貓，雖然是貓的表情，可怎麼瞧都有些傲視群雄的意思，果然有幾分像手握兵權的大將。

　　2

　　貓越聚越多，先時不過是七八隻，到最後陸續從樹叢、花壇、矮牆上冒出來，居然是個龐大的社會組織。

　　眾貓來了並不圍聚在一起，而是先沖去聞聞周揚，然後相熟的再互相聞鼻子、嘴巴致意，或者搖搖尾巴相對眨眼睛，王述沒吃到東西心情不好，揚手給了一隻三花一個嘴巴，兩隻貓齜牙咧嘴打了起來，其他的懶洋洋瞧著，一副見慣不驚的淡漠。

　　莫欣顏心想，原來我走來一趟就是為了重溫兒時噩夢？正在鬱悶，沈隨雲一邊親昵地給衛玠搔癢，一邊招呼："小莫快來，衛玠最乖了，從來不嚇唬女生，一摸就打呼嚕。"

　　莫欣顏做夢也沒想到上崗的素質拓展已經過去幾年，原來膽量測試居然留到今天才做，硬著頭皮走過去，拿一根手指尖碰了碰衛玠的腦袋，沒想到那貓輕輕地叫了一聲，搶在她縮手之前舔了她一小口，那感覺軟軟的酥酥的，像極了一小片羽毛從鼻尖拂過。

　　她忍不住詫異地咦了一聲，心說貓類什麼時候溫馴如此了？忍不住又摸了一下，果然聽見小小的呼嚕聲，衛玠舒服地閉著眼睛盡力向前伸脖子，一邊拿腦袋蹭她的手腕示意她繼續撓。

　　莫欣顏大喜，看不出我居然也有討貓喜歡的魅力？趕緊蹲下去恭恭敬敬給衛玠大人撓下巴頦，一邊傻笑說："啊呀，難得碰見不咬我的貓。"

　　沈隨雲見她伺候貓伺候得如此開心，抿著嘴笑："看你，剛才還說怕，一會兒工夫就成熟人了。"

　　周揚瞧王述打架，說："其實處久了會發現貓的社會跟人一樣，只是更單純些。"

　　正在這時候，幾個女生提著袋子走來，老遠就喚："咪咪，快過來，有好吃的魚罐頭喲！"

　　原本舒舒服服躺著的衛玠一個鯉魚打挺跳起來，耳朵支棱得像兩隻風蓬，緊跟著弓起腰躥出去，嬌聲叫著沖向了女生，莫欣顏以為它已經足夠矯健了，誰想到抬眼一看，王述等早已將擺著魚盒子的有利地段圍了個水泄不通，一隻只大腦袋密密實實地塞在盒子上，大有唯我獨尊、誰搶我幹掉誰的架勢。

　　沈隨雲笑："看，連桓溫都沖過去了，這時候哪裡還有桓大將軍的風骨。"

　　"那可不然。"周揚指了指桓溫時隱時現的大腦袋，"溫飽不足，何談風度？況且即使此時，它也是最有氣魄的一個，你看它往那裡一蹲，王述幾個都不敢往跟前湊。"

　　莫欣顏一邊伸著脖子看貓霸的風采，一邊感歎，衛玠那麼嬌弱的貓，原來看見魚也是不要命的！

　　從院子裡走出來時，天高雲淡，幾隻聲音細弱的鳥類應景地叫著，籃球場邊不怕出汗的男生一跳又投了個三分球。莫欣顏偷著伸了個懶腰，心道，天天這樣的日子過著，真要以為時間放過了自己，可以無休止的無憂無慮下去呢--怪不得沈隨雲有膽愛小自己四歲的男人。

　　等逛完了未名湖，瞻仰了百年大講堂，已經是三四點鐘的光景，莫欣顏早已無聊得發膩，趕緊道別，周揚沒有挽留，沈隨雲笑著說："有空常來玩啊。"

　　她心裡一動，促狹地回答："玩什麼？喂貓？"

　　沈隨雲一愣，周揚從旁接口說："我們倆就是這麼過的，看書，喂貓，散步，偶爾打打羽毛球，你不太習慣吧？"

　　她想左右也是別人的男人，無謂苦心經營，於是實話實說："一兩天還好，天天這麼著有些悶了吧。"

　　那倆人相顧莞爾，周揚微笑著說："所以要留在學校，外面生活太繁複，容易讓人迷失。小莫，我們是真心想和你做朋友，這可不是客套話，有空的話常來散散步吧，每天為了生活疲於奔命，總也需要幾個閑到無聊的日子吧！"

　　莫欣顏坐在公車上，呆呆望著路上行色匆匆的各色人等。車到中關村，北京人流最多的地方之一，雖然是綠燈，然而行人川流不息地橫穿馬路，從不抬頭看眼前是否有車，連一輛閃著燈的警車也被這不怕死的陣勢嚇著，停在斑馬線上進退兩難。

　　難道不是週末嗎？還有這麼多人在忙嗎？莫欣顏歎口氣，忽然開始憐憫自己憐憫大家，同時羡慕周揚的枯燥生活。

　　她六點多鐘摸到了安心遠的舅媽家的社區，撲面見到一個個連綿不絕的"開業大吉"的路標，跟著路標拐進了一個胡同，一抬頭先見到一個藍底的匾額和上面瀟灑的紅色大字"春藥店"。

　　"哇！"她忍不住脫口讚歎一句，"居然有這麼膽大的，光天化日之下公然賣……春藥？"

　　"呀，莫美女來這麼早？"郭峰不知從哪裡鑽出來，笑呵呵地招呼。

　　莫欣顏仰著腦袋頭也不回地叫："快來看膽大不怕死的！"

學達書庫(xuod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