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嫁人(10)_三月江南

十

　　莫欣顏用力點中小小的關閉視窗，該死，今天走的到底是什麼狗屎運，上個網還能聽見相親，而且是在星巴克！

　　晚飯時，顏雪的表現就像做錯事的妃子盡力挽回皇帝歡心一樣賣力。平時顏雪教導莫欣顏保持身材，夜裡不吃油膩，所以莫家的晚飯一向是青菜豆腐加雜糧粥。可是今天就不一樣，先一盤麻辣小排，又一碗水煮肉，又一個虎皮尖椒，還破天荒地炒了一個回鍋雞雜--顏雪不吃內臟，很少拿這些來做菜。

　　這幾個辣口味的菜，都是一向注重保養的顏雪諄諄教導不能多吃的，也正是莫欣顏最喜歡吃的，為此她沒少聽老娘嘮叨。如今擺了一桌子香辣菜，看來顏雪果真是在向她賠罪。

　　莫欣顏拿起一個窩頭，蘸著水煮肉的辣汁咬了一口，暢快地直點頭，餘光裡瞥見顏雪苦悶的表情，似乎正在計算這頓飯過後女兒臉上會冒出幾顆痘痘。

　　莫欣顏吃一口，贊一句，酣暢淋漓之際，發現顏雪和莫奇都不動筷子，只管就著窩頭喝稀飯，忍不住問道："怎麼不吃菜？"

　　"傻孩子，你媽媽和我都不吃辣的，忘了？這菜都是給你做的。"莫奇微笑著答道。

　　莫欣顏忽然覺得嘴裡的菜開始沒滋沒味起來。偷眼看顏雪，正擰下一小塊窩頭低頭嚼著，漂亮的長鬈髮垂在耳邊，勾勒出優美的弧線。記得在幼稚園時，莫欣顏漂亮時髦的媽媽一直是老師羡慕的對象，老師時常感慨："你媽媽真漂亮，一點兒看不出孩子已經這麼大了。"

　　一晃二十多年過去了，顏雪還是這麼漂亮、時尚，只可惜女兒沒有秉承她的良好傳統，大大咧咧沒有女人味兒不說，還弄到二十七歲未嫁的地步。

　　莫欣顏歎口氣，不管從哪方面來說，自己都稱得上是不肖女了。

　　顏雪聽見她歎氣，還以為是菜不合口味，關切地抬起頭問："怎麼了？不愛吃？媽媽再給你做去？"

　　在她一抬頭時莫欣顏看見了媽媽左鬢的一根白髮。天哪，她也會有白頭發嗎？果然兒女都是討債人啊！

　　忽然有鋪天蓋地的歉意湧上來，莫欣顏一時動情，小聲說："媽，對不起，都是我不好。"

　　"這孩子，這是怎麼說啊？"顏雪奇怪地看著她。

　　莫奇開玩笑："咱們欣欣良心發現，要報答媽媽嘍。"

　　"胡說。"顏雪尋思了一會兒，緊張起來，"你是不是還在怪媽媽？都是媽媽不好，以後媽媽再也不逼你了，咱們順其自然好不好？"

　　那根白髮似乎嵌在莫欣顏眼眶裡。顏雪三月份過的四十九歲生日，當時她一連幾天情緒低落，趕著辦了美容卡和健身卡，換了新髮型，穿著年輕時的衣服照鏡子，喃喃自語道："千萬別長白頭髮，千萬別長白頭髮……"

　　到底沒能擋住歲月這把飛刀。或者，是發愁女兒的婚事？

　　莫欣顏忽然聽見自己說了句："以後我聽你的安排相親。"

　　這句話鬼使神差脫口而出，她沒有一點思想防備，給自己嚇了一跳，恨不得咬掉舌頭把話咽回去。可是晚了，顏雪已經含著喜悅的淚水，向著莫奇微笑："我一直都說欣欣是個聽話的好孩子！"

　　3

　　夜裡躺在床上時，莫欣顏仍有把舌頭咬下來的衝動。只不過說出的話如潑出的水，她向來以言而有信自我標榜，委實不肯在爹娘跟前撕下偽裝，只好打落牙齒往肚裡吞，默默忍受自己一時心軟帶來的無盡後患。

　　果然古人說得好，對敵人的仁慈就是對自己的背叛。

　　翻一個身，借著窗外的光線看見了床頭櫃上的兩張入場券，悔恨的種子發了芽，並且一秒鐘之內茁壯成長，險些促使她奪門而出，對著爹娘大喊一聲：我反悔了，把票拿回去吧！

　　可惜這時已經過了十二點半鐘，顏雪兩口子早睡得熟了。莫欣顏給多年的高等教育培養出的禮貌禁錮了思想，這念頭只在心裡滾了幾滾，到底沒有付諸實現。

　　她至今想不明白，顏雪難道早料到她會心軟服輸？在她答應相親的同時，顏雪就掏出兩張票，帶著陰謀得逞的興奮對她說："你劉阿姨弄到的票，很搶手的，中央國家機關組織的相親會，特別正規，到場的都是公務員，還有許多留學生！外面搞不到票的，劉阿姨對你特別好，托了好多人才弄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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