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嫁人(8)_三月江南

八

　　顏雪是個正宗的好女人，下得了廚房，出得了廳堂，尤其一手針線活令人叫絕。春節時顏雪有空，親自給女兒做了一件中式小上衣，自己手繡的折枝梅花，莫欣顏單位的一夥小女生早已眼紅了多時。莫欣顏曾經得意揚揚地回饋給顏雪，誰料竟成了她收買胡菁的利器。

　　三個人從星巴克出來時，莫欣顏一口窩囊氣還沒有消。可恨胡菁已經是一副全部忘掉的模樣，唧唧喳喳討論著晚飯點什麼菜。莫欣顏一時氣憤，甩了句"你們去吃吧，我要回去了"，轉身就走。

　　胡菁緊趕兩步叫了聲："喂，別走啊！"

　　李剛皺著眉："她好像生氣了。都是安心遠這小子。倒楣催的，我好好的做什麼媒婆，可不是神經嘛。"

　　莫欣顏悶悶地走到地鐵口，忽然一陣心酸，為什麼，究竟我哪裡不如人，要受今日這番羞辱？

　　沮喪湧上來，壓也壓不住。她一咬牙走出地鐵，索性今天走回去，全當是散心吧。

　　美好的五月下午。年輕的女孩三三兩兩走在街邊，挎著顏色鮮豔的漆皮包，踩著可愛的人字拖，光潔的皮膚映著夕陽，如一只只靈動的鹿。

　　莫欣顏深吸一口氣，曾幾何時，我也有這樣輕快愉悅的青春。我不拒絕變老，但是我希望優雅的成熟，而不是被無數人推推搡搡，在通往婚姻的小路上，頭破血流地擠著。

　　結婚，幾時成為這麼嚴峻的問題了？

　　漸近夏天，白晝越來越長。夕陽久久徘徊在天邊，莫欣顏低著頭匆匆走著，淩亂的思緒中除了沮喪找不到任何線索。

　　忽然有些涼意上來了。她抬頭看天，烏雲翻滾，竟是要下陣雨的樣子。

　　她找到最近的公車站，仔仔細細看過，沒見到一個熟悉的站名，明知下雨前打不到車，也只能咬咬牙在路邊站著。

　　這是個比較偏僻的路口，因為即將下雨，路邊已經站了十多個等車的人。計程車接二連三地經過，車內坐著一個個趕在下雨前打到車的幸運兒，偶爾有在附近下車的，立刻便有五六個人圍上去爭搶。

　　對計程車司機來說，這無疑是幸運的一天。

　　莫欣顏想起在哪兒聽過的一句話：一部分人的幸運總是以另一部分人的倒楣為代價的。苦笑一聲，看來今天倒楣的，正是莫姐姐我了。

　　一個炸雷，她情不自禁驚呼一聲，隨即感到胳膊上一涼，豆大的雨點劈頭蓋臉砸了下來。

　　不多時，馬路邊已經湧現一條條小溪，呼嘯而過的車輛得意地追逐著積水，掀起一波波骯髒的水花，濺在頑強等車的人身上。

　　莫欣顏已經徹底被今天的黴運擊垮了。又一輛沒有亮燈的出租擦著路沿沖過去，摻和著泥沙的污水濺在褲腿上，挨著皮膚的地方冰涼刺痛，恰似她的心情。

　　"去你媽的！有車了不起啊！"莫欣顏聽見自己空洞的聲音響了半秒鐘，隨即淹沒在雨聲裡。

　　在這時她恍惚聽見熟悉的手機鈴聲，誰的電話？

　　用包擋住雨水，翻開手機，熟悉的名字跳入眼簾：柳辰。

　　暫態間有無盡的往事從眼前溜走。莫欣顏深吸一口氣，按下了通話鍵："喂……"

　　"你在哪裡？我出差剛回來。"

　　"我……"聽到熟悉的聲音，她忽然有些想哭，"我在路上，打不到車。"

　　"你知道是什麼地方嗎？你等著，我馬上去接你！"

　　"不知道，我二十分鐘前剛從知春路走過來。"

　　"附近有公車站或者路標嗎？快去看一下把站名告訴我！"

　　莫欣顏乖乖地跑過去看了看，告訴了柳辰。生平第一次這麼聽他的話，而且是心甘情願。

　　"你先找個屋簷底下躲著，我馬上就到，不要亂跑，聽見了沒有？等著我！"

　　二十分鐘不到，熟悉的黑色馬自達戛然停在莫欣顏身前。柳辰跳下車，一把拽住莫欣顏，塞進了副駕駛座。

　　緊閉了車窗，將外面的潮濕嘈雜隔絕開來。柳辰取出一條浴巾，胡亂在她頭髮上抹了抹，隨即將浴巾搭在她肩上，打開了暖氣。他看著她，沉著聲音說："怎麼淋成這樣！"

　　莫欣顏苦笑一聲："別提了，剛走了一半的路就下雨了。"

　　"你單位和家都不在這邊，怎麼會跑到這裡來？"

　　"我……有些事。"

　　"為什麼不坐地鐵？你不是從知春路那邊過來的嗎？"

　　"我……心情不好，想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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