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嫁人(3)_三月江南

三

　　"唉，你們年輕人不懂老規矩。你是年底生的，虛兩歲，今年就是二十九！"

　　莫欣顏沖進廁所，站在洗手台前猛澆冷水，一肚子憋悶這才消減了些許。

　　從前年開始，全世界忽然對她的婚姻大事來了興趣，仿佛"老處女"三個字是刻在臉上的標籤。許多人用悲天憫人的口氣說著"某某家的閨女孩子都兩歲了"，接二連三塞過來無數陌生男人，仿佛她是商場裡積壓多年的滯銷貨，但凡有主顧就得歡天喜地夫妻雙雙把家還。

　　莫欣顏打量著鏡子裡的自己。淡白梨花面，兩彎月牙眉，雖然鼻子不夠小巧挺拔，好在眼睛靈活，眼角也沒有因為年齡的關係多添皺紋，至少夠得上中等偏上的姿色，為什麼就要淪落到這種地步？

　　做領導的，永遠有困難面前不退縮的勇氣和執著。不過才一天，楊一山已經從做媒不成的陰影中走了出來，笑容可掬地說："我家王紅給你瞅了個小夥子，包你滿意。一米八一，三○一醫院的實習大夫，研究生在讀，不錯吧？我已經替你約了今天下午見面。"

　　莫欣顏嚇了一跳："啊？今天下午？我，我不舒服，可能去不了。以後再說吧。"

　　"那怎麼成？"楊一山瞪眼，"那可是王紅她們領導的孩子，王紅托了好幾個人才找到這麼合適的物件，都約了時間了，你無論如何也得去。"

　　"楊處，就算是趕鴨子上架好歹也得事先給點精神準備吧。"

　　楊一山上下打量了一番，點頭歎道："小莫啊，你是該好好打扮打扮了，我招你進來那會兒多水靈的姑娘啊。"

　　"那時候我才二十二，再不水靈那可不是秋茄子嘛。"

　　"也不只是年齡的問題。看看你，大夏天的也不穿條裙子，整天灰不溜秋的褂子褲子，太老氣了。"

　　在一部分五六十年代生人的眼裡，花裙子永遠是時髦漂亮的代名詞。雖然混搭風和中間色風靡了萬千少女，但在楊一山看來，這打扮相當於披著幾塊破布出門。每念及鐘點工小姑娘五顏六色的印花裙，楊一山總會感慨單位這些大學生竟不及小保姆會打扮。

　　莫欣顏已經聽他就這個問題發表過不下百次高見，本想選擇性失聰，卻擋不住他的聲音頑強地往耳朵裡鑽：

　　"現在不是流行燙髮嘛，挺好看的，你有空也燙一個。這樣吧，今兒也沒什麼事，你不舒服的話先放你半天假，回去打扮一下，穿條裙子，必要時化個妝--女人嘛，心靈再美也先要外表美才能吸引人嘛！那小夥子是劉局長的兒子，眼光挺高的，你用心點。下午五點半王紅在五棵松地鐵B出口等你。"

　　莫欣顏聽見能歇半天，也算是苦中作樂了，收拾了東西要走，胡菁擠眉弄眼說："要釣高幹子弟了？我有嬌蘭的金磚，用不用？撲上後顯得臉色好，也算是刷層綠漆啊。"

　　"呸！"莫欣顏眼瞅楊一山沒注意，恨恨道，"你才是老黃瓜呢！待會兒我就說病得嚴重去不了，你不許走漏風聲！"

　　可惜計畫並沒有如願實施。正當莫欣顏哼著小調在動物園外貿城晃悠時，老媽顏雪的電話不期而至："欣欣？怎麼還不回家？你們楊處長說你下午要相親，趕緊回來換衣服，我給你買了兩條裙子。"

　　莫欣顏的腦袋嗡一下炸開了。楊一山不過是在商場見過一次顏雪，怎麼就聯繫上了？怎麼竟連相親都串通起來了？

　　"欣欣？你在聽嗎？趕緊回來，要不然我打電話告訴你們處長你裝病曠工去逛街了！"

　　五點半。莫欣顏裹在淡藍的套裝裙裡彆彆扭扭跟著王紅往前走。王紅邊走邊贊："難得見你打扮，別說，還真是有模有樣，你平時怎麼不多穿穿裙子？你條件挺好，就是年齡大點，標準也該適當放低點嘛。上次那個小王，相處久了你就知道，挺好的孩子，我們家老楊一直說可惜。不過今天這個更好--小莫？小莫你沒事吧？"

　　莫欣顏正齜牙咧嘴扶著一棵梧桐站著，聽見王紅問，苦笑道："我媽逼我穿的這雙鞋足有十釐米的跟兒，崴了腳了。"

　　王紅湊近了一看，不紅不腫，於是放心站起來："兆頭不錯，那小夥子是骨科的，正好給你瞧瞧。"

　　實習醫生還沒脫下白大褂，坐在咖啡廳裡甚是扎眼。王紅熱情地介紹說："這就是我說的小莫，剛才崴了腳，小劉你不是骨科的嗎？你給看看有沒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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