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雨紅塵(48)_樁樁

四八

　　堯雨哀歎一聲，他可真會找事！她拿起包出去，鄰居要他賠狗，他不會一腳把那只狗踹飛了吧。

　　她沖下樓，看到鄰居正呵斥著鬥牛犬，「妹妹，不准叫！」

　　許翊中看到她，便笑了，「沒事了，差點傷著它。」

　　堯雨沒好氣地瞪著他，「都說了不想動了！」

　　「我保證你沒吃過這麼精彩的燭光晚餐。」

　　「幹嗎非要叫我，你真是找不著人了？」堯雨對許翊中約她吃聖誕大餐十分猶豫。他怎麼沒約杜蕾？上次在酒吧，她看得清清楚楚，杜蕾是挽著他離開的。以杜蕾的高傲，能讓她這樣挽著他，不是做給自己看的也是在宣告她對許翊中有意思！

　　許翊中一本正經地回答：「其實我真的很節約的，你知道今晚上訂桌子吃飯難得很，一個人九百九的大餐，太浪費了！這樣，你不吃可以，看我吃？」

　　「想得美。」堯雨白他一眼，許翊中一副嬉皮笑臉的模樣，「我要是不去，就損失一千九？」

　　「是啊！」許翊中無奈地攤攤手。

　　「那好，我去，你折現吧，就當只損失一半！」堯雨故意出難題。

　　沒想到許翊中當場掏錢包，拿出裡面所有的錢數了數，「八百七，打個折如何？」

　　堯雨愣住了，呆了半晌，許翊中是鐵了心要她去吃飯。人站在眼前，她也沒理由再拒絕，他好歹幫他搬過東西，淩晨買了點心，還有，這樣的夜晚……「先記帳上吧，欠我九百九！我沒有打折的先例！」

　　許翊中見終於說動了她，心裡舒了口氣。一千九的大餐啊，還欠她九百九！只要她肯去，不貴，一點都不貴，許翊中恨恨然。要是堯雨真不去，他也沒轍。

　　平安夜的氣息濃烈熱情，餐廳外的庭院內散落地擺放了小小方桌，高高低低的水晶酒杯裡漂浮著花朵似的紅燭，織出輕柔的夢境，一對對情侶依偎情濃，竊竊私語，細細碎碎的笑聲和著小提琴的樂聲飄浮在夜色裡。浪漫已然驅走了冬日的寒冷，只留下溫馨。

　　室內又是另一番景致，色彩鮮豔的絲綢長毯、柔軟長枕、絲絛條枕、沙發。飄搖的燭光錯落有致，燈隱約地點綴著，卻瞧不見實物，光線柔和卻不昏暗。九百九十元買的是室內的溫度和吃飯的氛圍。

　　若隱若現的充滿異域風情的音樂在耳邊縈繞，堯雨隔著落地玻璃窗瞧著庭院內的點點光影，感歎不已。她想起佟思成說的，要靠物質條件才能創造生活的浪漫，嘴邊不知不覺露出一抹譏諷的笑來。

　　記憶中和佟思成也有過燭光晚餐。佟思成二十歲生日，她買了一盒蛋糕，藏著、掖著地約了他在江邊，讓他閉了眼睛，親手一支支點燃蠟燭捧著送到他面前。那個夜晚秋風淺淺，手上捧著一團光暈，映亮了佟思成的眼睛。他說：堯堯，我捨不得吹蠟燭。

　　小心地避過細小的長莖生日蠟燭，用小叉挑起一朵奶油花喂進嘴裡，甜香四溢。江邊燈光、夜空朗月、天邊星辰、嘴邊輕笑緩緩注入眸底，墨黑雙瞳裡映出的那點閃亮的燭光久久不熄，呼吸間只有比奶油更香濃的柔情。

　　蛋糕只花了五十八元錢。九百九，能買多少個那樣的蛋糕？就算買到了蛋糕還能再讓她有想給一個人驚喜的心嗎？

　　浪漫不是要用多少錢去標價出售，浪漫的心沒了，還談什麼情調？

　　「巴基斯坦的風格，菜卻是五花八門，西餐、日本菜、印度菜、泰國菜，嘿，還有中餐，九百九，咱們可以混著吃，一定要吃回來，我說小雨……」

　　許翊中的話拉回了堯雨的思緒，「你叫我什麼？我和你沒那麼熟吧！」

　　許翊中奇怪地看著她，「連名叫姓喊著累！你的朋友不都這樣喊你？」

　　朋友？堯雨心裡嘀咕著，突如一夜春風來，千樹萬樹梨花開。她怎麼就和他變成朋友了？她白了許翊中一眼，答應來吃飯，轉眼間就得寸進尺，她還沒忘前兩天因為他熬了通宵趕活兒的事。

　　許翊中早有準備，也不知道準備了多少話題來套近乎。他對堯雨的神色視而不見，自顧自地抖開話匣子。他走的地方多，天南海北一陣亂侃。終於滿意地瞧見堯雨由神色疏離到專心致志，慢慢地放輕鬆了表情，開始隨意說話。

　　他左右看了看，溫馨的燭光，輕柔的音樂。氣氛真是好！

　　慢慢地喝著雞尾酒，一股薄荷的清涼滑下喉間。許翊中注視著堯雨，驀然發現她的知識面相當廣，他每挑起一個話題，堯雨都能跟上他的節奏，不時地帶來新奇感。這時的堯雨給他的感覺像老朋友聊天，隨意自然。他叫她的名字，越喊越順口，「小雨，你好像愛好很廣泛似的，為什麼？」

　　堯雨笑了，「許總和我不熟唄，熟了就知道啦，我是半罐水響叮噹，什麼都喜歡去碰一碰，其實不精，只不過，有很多愛好，這樣好玩一些。」

　　許總？她居然不上當，故意叫他許總？許翊中心口驚起烏鴉一片，黑撲撲地扇起陰風陣陣，這樣就想讓他浪費一千九百八？許翊中鬥志昂揚，面不改色，笑容可親，繼續遊說：「你喜歡上山旅遊不？」

　　「以前常去！」

　　「去過的地方很多？」

　　堯雨輕笑起來，「不算太多。」

　　「最喜歡哪座山的風景？」

　　「火山。」

　　許翊中驚異地看她一眼，「火山？」

　　「是啊，你去過雲南騰沖沒有？建在火山熔岩上的城。在城中往四面望，周圍全是休眠火山，錐形的，金色塔形的，四方形的，我去爬過大空山，那種空寂荒涼一如……」堯雨停了停，想起當時剛和佟思成分手後去騰沖的心境，目光變得深遠，「人在自然面前總是顯得渺小，我最喜歡的是和順橋鄉，去了那兒心裡只會留恬靜安詳……」

　　堯雨嘴邊慢慢地浮起一朵恍惚的笑容，最讓她震撼的是國殤墓園，每走一步，都充滿敬意。小團坡上每一座高一尺的方碑都是一名遠征軍的英靈，血戰四十二天，埋骨三千多人，當時是何等的壯烈與豪情。失戀又算得了什麼？她心裡滿滿的，全是對生活的熱情。

　　許翊中重新審視著堯雨，她唇邊盈盈的笑意，清明的眼神，眉宇間驟然綻放的氣度，如此與眾不同。

　　也許是慢慢地融入話題，許翊中同樣讓堯雨有了另一番認識。堯雨聽他講述在羅馬一心去找羅馬假日裡的理髮店，很疑惑，「別人都去噴泉扔硬幣許願，去西班牙廣場臺階上吃冰激淩，想像著公主就在旁邊，你去找那個理髮店幹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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