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雨紅塵(34)_樁樁

三四

　　蕭陽摟了摟她，把衣服給她攏好，「走，我送你回去。」

　　千塵下了計程車，朝蕭陽揮揮手，轉過院子進了家門。爸媽都坐在客廳裡看電視，陶教授見女兒回來，忙站起來說：「我把飯菜熱熱，千塵回來了。」

　　千塵搖搖頭，「爸，我沒胃口，不想吃。」

　　「怎麼不吃呢？病好點沒有？你今天出去沒帶藥，也沒吃藥吧？」陶教授細心地問女兒。

　　「啪！」千塵母親一拍沙發站了起來，「甭操心她了，她有人買藥、有人做飯，你擔心她生病上班沒吃好、喝好？好菜好飯給她留著，見時間晚了還擔心，千塵，你……」

　　千塵驚得呆住，母親已頹然跌坐在沙發上抹起淚來。「媽——」她有氣無力地喊了一聲，看樣子明白母親往單位打了電話，已經知道她沒去上班了。

　　陶教授為難地看看千塵，再瞧瞧妻子，長歎一聲，「千塵還病著呢……」

　　千塵媽哽咽著，「是啊，病著呢，病著還去上班，她病著還去找那個蕭陽……要不是放心不下打電話去她單位，還不知道她又瞞著我、騙著我……」

　　千塵的腦子一陣又一陣地發暈，低聲說道：「媽，阿陽他的公司馬上就開張了，他真的挺好的……」

　　「開公司？開皮包公司吧？」千塵的母親聽千塵承認去了蕭陽那兒，氣就不打一處來，「千塵，你什麼時候變成這樣了？瞞著我們背地裡還和他來往，還撒謊？我給你說過多少次了，先不說蕭陽這個人，你看看他家裡，你要是嫁了他，你能習慣和他一大家子人處在一起？他父母工廠破產下崗了，家裡還有一個外婆……我絕不會和這樣的人家結親家！」

　　千塵的喉嚨一下子哽了起來，她忍不住頂了回去，「我又不是嫁給他父母！」

　　「這結婚不是兩個人的事，是兩家人的事，我，絕不同意！你趁早和蕭陽斷了！」千塵的母親斬釘截鐵地說道。

　　「好啦好啦……」陶教授見母女倆頂起嘴來，忙出言相勸，「千塵還生病呢，不想吃東西就早點去睡。」

　　千塵也不想再說，抬腳上樓。千塵母親看著她，突然說了一句：「我養你這麼大，千塵，你怎麼捨得來傷我的心啊……」

　　上樓的腳步是這樣沉，千塵不知道是因為自己病了還是母親的決絕，她一步步走上樓，老房的木樓梯傳來咚咚的聲響，聲聲敲在心上，讓她難受，心口被壓得喘不過氣來。她進了房間，鑽進被窩裡，兩行淚順著面頰就流了出來了。

　　不多會兒，千塵的母親上了樓，撚亮了燈，低聲喚她：「千塵，媽給你熬了湯，你喝點再睡。」

　　千塵睜開眼，看了看母親，「媽，我不吃了，沒胃口。」

　　「千塵哪，你現在心裡怨媽是吧？」千塵母親坐在床沿歎氣，「我只有你一個女兒，你沒經歷過，你不會明白家庭的瑣事，不是你們倆感情好就行，感情，有時候還會因為雙方的家庭而受影響……現在說啥你也聽不進去，媽是為你好，我絕不同意你和蕭陽在一起……與其看著你現在恨我怨我，我，我這當媽的也不要看著你將來後悔難過！」她說著，聲音又哽咽起來。

　　千塵這麼乖，這麼單純，她從小到大就沒吃過半點苦，她被保護得太好，她還沒有經歷過社會的複雜和黑暗，不明白人生疾苦，在千塵眼中只要和蕭陽好就能結婚。可是，千塵的母親看著千塵，暗下決心，她絕不要她的女兒攪進蕭陽那種家庭，去經歷婚姻生活中難堪與現實的一面。她也絕不要和那樣的人家做親家！「千塵哪，我問過你們單位了，這幾天就好好在家休息養病，媽這幾日也有空，在家給你做好吃的，嗯？早點睡了啊。」她給千塵壓了壓被子，關了燈出去了。

　　母親一出去，千塵無聲地哭著。鼻子塞得她有點喘不過氣來，頭昏沉沉地，她想，自己是不是要死了？她摸索著拿出枕頭下的手機，給蕭陽發了條短信：我想你呢，阿陽，好難受，我想我快死了，不用回了，我睡啦！

　　堯雨正在家裡上網，房門突然被敲響。這麼晚會是誰呢？她嘀咕著打開門，蕭陽清俊的臉上佈滿焦急，堯雨嚇了一跳，「蕭陽？怎麼了？」

　　蕭陽喘了口氣，他一口氣跑上七樓，他聽到心臟因為跑步的急跳聲，他穩了穩情緒，對堯雨說：「堯雨，千塵病了。」

　　堯雨點點頭，把他讓進屋，給他倒了杯水，「知道，千塵感冒了。」

　　「不是。」蕭陽有點為難地瞧著堯雨。

　　堯雨一下子明白了，歎了口氣，「你不會想說現在想見她吧？現在都快九點了，她爸媽也都在呢，她病著怎麼好出來？」

　　蕭陽喝了口水，沉默了會兒，說：「我只是擔心她，想讓你去看看她，她手機關了。」說著蕭陽把千塵發的那條信息給堯雨瞧。

　　堯雨看了，也有點著急，「她回家出什麼事了？」

　　蕭陽沒有說話，眼睛瞅著堯雨帶出一種為難。堯雨看了他一眼，心裡有幾分了然，轉身拿了包說：「走吧。」

　　兩個人打了車去C大。路上經過一家粥店，蕭陽想起千塵最愛喝這裡的魚片粥，停了車去打包了一份。粥裝在紙盒子裡，蕭陽小心地端著，手裡熱乎乎的，他吩咐司機，「師傅，麻煩能不能快點。」

　　堯雨坐在後排，覺得心裡酸酸的，她情不自禁地想起有次她感冒了，佟思成每天都買好吃的，托千塵給她送到宿舍來。她接了外賣就跑到窗戶邊上去瞧，佟思成站在樓下做手勢讓她回去，堯雨捨不得，只顧瞧著他傻樂，佟思成就黑著臉給她發短信叫她回去躺著……

　　他這麼愛她，他怎麼可以對她冷靜地說分手？堯雨眨眨眼睛，望向窗外。突然感到害怕，她害怕佟思成回來，再擾亂她的生活，讓她無從選擇。

　　到了C大，蕭陽把粥遞給堯雨，默默地站在樓外樹下等著。在這裡可以看到千塵房間的窗戶，現在那裡黑洞洞的，如同他的心，一併沉入黑暗中。

　　蕭陽收到短信後，從來沒有這樣想見千塵，想知道千塵的消息。他站在樹下看堯雨走過去，他的眼睛就沒離開過二樓的窗戶，他盼望著那裡能亮起一盞燈，可以照亮他心底的燈。

　　堯雨笑容可掬地敲開千塵家的門，開門的是陶教授，「喲，是堯雨啊？你找千塵？」

　　「是啊，陶伯伯，我聽說千塵病了，白天又上班，所以現在過來瞧瞧她，順便啊，給她帶了點吃的。」

　　陶教授把堯雨讓進了門，「千塵這會兒估計都睡下了，這孩子……」

　　「是堯雨啊？千塵晚上都沒吃東西，感冒有點重呢。」千塵的母親熱情地和堯雨打招呼。

　　「阿姨，我就是來看看她。」堯雨禮貌地打著招呼。

　　千塵的母親看著堯雨手裡還端著粥，忙另去拿了碗盛了，放微波爐裡加熱，「你去問千塵吃不吃，吃點好，人一病不想吃東西可不好。」

　　「哎！就是，不吃身體可挨不住。我去勸她多少吃點兒，沒準兒聊著天，她就餓了。」堯雨笑著回答。

　　千塵母親把粥端出來，遞給堯雨，「堯雨啊，你和千塵這麼好的同學，我也不瞞你，你千萬要勸勸她，別和那個蕭陽來往了，這事啊，我不同意。」

　　堯雨愣了下，她就猜多半就是這原因。她心裡想笑，這會兒蕭陽還在樓外面站著呢，要讓千塵的爸媽知道……堯雨垂下頭，掩飾住臉上的神情，有點為難地說：「阿姨啊，等千塵的病好了，你再和她好好談談，估計現在和她說，她腦子還暈著呢。我這就上樓去了。」

　　千塵的母親歎了口氣，眼巴巴瞧著堯雨上樓找千塵。

　　打開燈，堯雨轉身鎖了門走到床前，千塵臉有點紅，還在發低燒，「千塵，我，小雨！你醒醒啊！」

　　千塵睜開眼瞧見堯雨，哽著嗓子，就想哭，「小雨！」

　　「哎，我的小祖宗，我服氣了，你快點穿衣服起來啊！蕭陽在樓下呢！」堯雨壓低了聲音說。

　　千塵精神一下子來了，「阿陽，他來了？他怎麼會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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